沒有紅豆杉的伐木場 

“這是當年知青們修的”
發黃的土牆面上，朱紅色的大字
依舊張揚
它說：“農業學大寨！”

伐木場的女主人一手拉著躍躍欲試的狗
一手舉著小籃子說
“吃吧，這是最好的桔子。”
我死盯著那條狗
我說“謝謝” 

木屑和樹皮散發著香味
但我不認為還有別的什麼可以讓我憂鬱
時光正逐漸離我們而去
你在衰老
總有些東西在歷史裏磨滅
就是你的小辮子
如今也只能在睡夢裏一一隱現 

老人替我們開路時說了一句至理名言
他說：我在樹上砍一刀
是為了
為我們在來時的路上做個記號
是的  我們一直這樣做著
一路上傷痕累累 

現在
我看著稍在我們之前的故事
別人的故事
三十年   是不是很久遠？
兒時的棉花地在冬天的雪中是可以搭成小屋的
你我在其中   都有些什麼樣的憧憬？
而現在我只是默默地站在廢棄的伐木場裏
獨自回味 

滿山的桃花梨花還是開了
在雨中還是那麼嬌豔
它沒有等待
當我站在山頂
站在這株有名的珍稀樹種的下麵時
春雨下得無休無止
我只是回答了兩個字
“相思” 

我沒有為紅豆驚歎
我沒有抬頭看那高大的樹冠一眼
山巒隱在雨霧之中  而森林如暗伏的小獸
我的襯衣被那些不起眼的花草汁褪掉了原有的顏色
斑斑點點   顯得疲憊

我摒住呼吸
一任煙雨把自己洞穿 

老人說
你不一定看得見那棵大樹
你看得見那棵大樹
是因為你剛剛拐過了那個山口 

我突然想我們在修一條什麼樣的路
我們試圖改變著什麼
又為了什麼而改變
或者為了什麼不願改變
我想在沒有方向的叢林
這可能是個錯誤 

路還是修通了
2003年的秋天
我離開了江西
而這一切  你可能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