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上ê一欉苦楝  　　　　閩南語現代詩／錡亮

      獻予小說家李喬先生

【一】寒夜

生冷ê春夜，月光凍甲一片霜雪

村內有時陣幾聲狗仔咧吠，拆破恬靜ê暗暝　

彼款淒涼ê叫聲，就算誠遠ê所在，比論一百年

猶原使人感覺迵過骨頭ê冷，你攝佇柴門前

噗著薰喙仔，親像彼隻落毛ê老土狗

目睭內所看，簾簷跤彼葩咧搟ê風燈

想起某囝著痧時ê表情，額頭流凊汗

喙角流出苦鹹ê喙瀾，你就捶心肝

豬牢內彼幾若隻豬仔囝總是飼大才會使賣好ê價數

拄數半年ê田租，無，土地予收轉去

一家伙仔恐驚會活活餓死

佇遮僻靜ê村仔內，如同一窟雨水予日頭熁著

有錢ê阿舍向官方申請為墾戶後

原早ê苦勞，佇血汗中楦闊ê墾民

竟然淪為蹛佇別人厝跤ê長工，閣欲向押後ê墾戶納田租

這馬時代，人食人敢若從來無吐骨頭

毋認命會使閣按怎呢？往深山林內賺食嘛？

佇遐有毒蛇猛獸，閣有不時出草鏨頭ê生番

怹毋是會講道理，因為山林是怹ê獵場

土地是怹ê財產，怹嘛愛活落去

【二】荒村

農民組合ê朋友，怹攏是留學日本見過世面ê智識份子

褪西裝撆褲跤來庄仔內，佇足魯ê臺上用氣力咧講演

你逐工佇塗沙討食，規个身軀塗烌不如一隻赤牛

共你ê智慧抽出來，大概就是蠓仔吸飽血水

遐爾一點仔ê份量，日本官廳佮會社遐ê三腳仔

食銅食鐵剝皮齧骨，就是欲食咱遮ê蔗農夠夠

你小挲一下胸坎，薄皮下擴出ê箅仔骨

想起田裡遐ê欠落肥滋養，勉強抽長出來ê白甘蔗

瘦卑巴ê竹䈄，是毋是自身ê寫照？

逐擺胸坎ê血閣再沖沖滾，卻是看見身後某囝

彼雙驚惶ê眼神，你就失志佇遐怨慼

若親像門前ê彼欉苦楝仔，日子再按怎悲情

憂頭結面嘛著顧三頓

【三】孤燈

烏天暗地ê燈油跤，你衝碰寫著家書

潦草ê筆跡誠成洘流尾，海和尚爬出來ê爪痕

佇無聲無說歲月，這張家書藏佇胸坎

等予人發現時，無定著是身屍頂ê一張遺書？

毋過，總有人就按呢若知你ê來處

若知你ê故鄉佇北爿，一个海峽之隔ê台灣

就算帶袂走骨頭烌，凡勢遺書會使漂洋過海轉去故鄉

佇呂宋島一邊偏僻ê深山林內

你綴幾个同胞，攏是家鄉出來ê志願兵

親像無依ê南風對北爿逃亡，雲對海面飄來

頂晡ê風雨遮閘視線，湳塗沕落去ê跤跡

水面上浮厚厚一層落葉，青ê黃ê

有時陣，夾一寡破布

抾起來詳細看，有一寡仔頂頭繡著兵籍號碼

擘開厚厚ê雨幕，你敢若望見，親愛ê阿娘徛佇厝前

彼欉密實ê苦楝仔樹跤，胸前掛紅色ê香袋仔

袋仔內面是你臨行前，鉸落ê一束頭鬃佮幾片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