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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3/24 06:37:11瀏覽1371|回應3|推薦61 | |
二十多年前心理學家Arthur Aron成功地使兩陌生人在實驗室中墜入情網。去年夏天,運用同樣原理,我站在午夜橋上睜睜望進一男人眼睛整整四分鐘。 我曾攀岩光靠一根繩吊在懸崖上,但默望一人的眼睛四分鐘是我此生幹過最刺激且最恐怖的經驗。 早些那晚男人說:“我在想其實只要有一些共通點,你可以跟任何人墜入情網,但如果真是這樣,你該如何選擇這個人呢?” 他是大學時期的普通朋友,偶而我們會在攀岩館撞見,也想像過與他之間的可能,但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出來。 我告訴他Dr. Aron的研究,“非常炫人,我一直想試試。” 陌生男女從不同門進入實驗室,坐下面對面回答一連串越來越親密的問題,之後兩人對望彼此眼睛四分鐘。 出乎意料地,六個月後其中一對真結了婚,還邀請全實驗室的人。 “那我們也試試。”他說。 當然我們並非實驗要求的陌生男女,且人在酒吧而非實驗室,並且後來我還想到:一個人不會提議或同意這實驗,若毫無意願墜入情網。 我上網下載Dr. Aron的問題,接下來兩小時我們輪流回答我iPhone上的這36個問題。 前面的問題相當稀鬆平常,譬如:“你想出名嗎?以那種方式?”及“你上次自我哼唱是什麼時候?那對他人呢?” 但問題很快變成探索彼此。 “舉出三項你認為你和對方的共同點。” 男人看著我回答:“我想我們對彼此都有興趣。” 我笑著喝了口啤酒,他接著說另外兩點,但我聽過便忘。 我們交換彼此上次哭泣的故事,招認最想問算命者的是那件事,還解釋自己跟媽媽間的關係。 這些問題讓我聯想到那慢煮青蛙實驗,因溫度慢慢升高,青蛙並未察覺直到太遲;同樣地,這些問題不著痕跡地慢慢加深親密度,我也是陷身其中後才頓然發覺,兩人早進入正常情況下需要數週至月慢慢培養的親密領域。 我喜歡從我的回答重新發現自己,但我更喜歡從他的回答來真正認識他。 過於專注問答,直到中間休息如廁時我才發現剛來時沒什麼人的酒吧早擁擠起來。 我們每人都有一套便利版的個人故事,在日常社交場合我們熟極而流不假思索地說與泛泛之交,但Dr. Aron的問題讓你無法倚賴這套便利浮泛的故事。 我們之間的快速親密有點像我記憶中的夏令營,你跟個剛認識的新朋友欲罷不能地熬夜嚼舌,在滔滔交換彼此生活點滴中不覺天色已亮。 當你十三歲、首度離家,那樣快速地與人變成密友似乎是極自然的事。但在成人的世界,這樣的機緣卻很少出現。 出乎預料,那些讓我最不自在的時刻並非我必須坦承關於自己,而是我必須大膽說出對他的觀感,譬如: “輪流分享一項你認為是對方的優點,總共五項。”(問題22) “告訴你同伴你喜歡他哪些地方,這次請誠實說出你通常不會對一個剛認識的人說的事。” (問題28) Dr. Aron專門研究如何搭建人際親密感,也專注於我們如何將他人併入我們的個人自我意識。他的問題悄悄地推動心理學上所謂的“自我擴展”。 當說出如“我喜歡你的聲音,你對啤酒的品味,你的朋友似乎很推崇你‧‧‧”時,屬於一人的優點已被另一人悄悄吸入,成為他自我意識中的一份正能量。 聽到別人推崇你是如此難忘的經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不更常互相推崇。 結束所有問答已近午夜,遠超過原實驗設定的90分鐘。我環望酒吧,有種如夢初醒錯覺,“這還好嘛,至少不像彼此兩眼對望那樣讓人不自在!” 他猶豫片刻,然後說:“妳想我們是不是也要試試那個?” “在這裡?”我看了一下四周,太多人,太奇怪了。 “我們可以去站在橋上。”他說著轉向窗口。 夜挺暖,我完全清醒,我們走至橋上最高點,轉身面對彼此。我在手機裡設下時間。 “O.K. ”我說,深吸一口氣。 “O.K. ”他答,面帶微笑。 我曾攀岩光靠一根繩吊在懸崖上,但默望一人的眼睛四分鐘是我此生幹過最刺激且最恐怖的經驗。起先數分鐘妳只掙扎著想要呼吸平常,伴隨許多窘笑,直到最後妳終於靜定下來。 我知道所謂眼睛是靈魂之窗,但此刻重點不只是我正毫無阻隔地看清一個人,還包括我也正被別人毫無阻隔地看清。當我清楚意識到此點,曾有短暫恐懼,等它褪去後我進入不曾預料境地。 我感到勇敢,還有一種奇妙感。部份是對自身的裸露脆弱,部份是那種奇妙,當你不斷重複唸一個字直到它失去意義,呈現本質:一串聲音的組合。 眼睛亦如此,它不是任何他物的窗口,它只是一組非常有用的細胞。你看著它,直到附屬的情感都消退,剩下的只是它驚人的生物本質,同時奇異又美妙。 當手機鈴響,我有點驚訝,有點解脫,同時又有點失落。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用回顧的超現實、不可靠眼光來看待今晚了。 大部份人將愛看成是一件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外來之事,我們墜入情網,我們被愛捲沒。 但我喜歡Dr. Aron的研究,將愛當作一項自主的行為。它認為我同伴在乎的我一定也會在乎,因為我們至少有三項共同點,因為我們都跟媽媽有著親密的關係,因為他讓我睜睜注視他。 當時我想像我們那晚的實驗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即使什麼都沒有,它本身也是一個挺有趣的故事。但現在我醒悟,它的故事不是我們,是關於盡力去瞭解一個人的意義,而那同時又包含另一個故事,關於被瞭解的意義。 我們真的無法選擇愛我們的人,即使許多年我曾希望並非如此。你不能創造羅曼蒂克之愛,僅因為便利。科學告訴我們它與生物學有關,我們的費洛蒙及荷爾蒙暗地裏扮演著重要角色。 然而即使如此,我開始認為愛遠比我們想像的要自主,Dr. Aron的研究讓我看清:我們其實能夠──甚至簡單地──創造出互信與親密,這些愛情需要才能萌生的感覺。 你也許在猜想他跟我到底有沒有墜入情網?嗯‧‧‧有的。 雖然很難完全歸功那實驗,也許我們無論如何還是會相愛,但那實驗帶領我們進入一段感覺上是自主自動的關係。接下來數週,我們置身那晚創造出來的親密感中,靜靜等待未來的發展。 並非,愛,發生我們身上;我們相愛,因為彼此主動的決定。
譯自"To Fall in Love With Anyone, Do This" by MANDY LEN CATRON, 紐約時報 延伸閱讀:怎麽路口吊死一個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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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