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作∕寓言●

公元2000年的臺灣是一個自由法權的國家，一個高度的法治社會。在我們的消費市場裡，看不見所有跟色情有關的出版品、錄影帶、電視節目。人民的嘴裡也不再出現：「他媽的！」等一切字眼。時代的犀利言論「權」威人士子孫，有一句膾炙人口影響深遠的名言：「食色，不幸也。」因此，我們的高官住在庭院廣大的房子裡，不能做愛做的事，台灣不再是一個「海盜王國」，官員們一致相信：這是上行下效的結果。但是，官方當局永遠無法知道一個文化現象：我們的盜版事業早已在136層大樓地底下暗潮洶湧，盜賊四起。這是一個人民需要規範的時代，因此，每一戶家庭都有數具電眼裝置，監聽人民的所有意向。我們的人民需要官方說法的意識形態，欠缺官方許可的思考判斷能力。我們的司法機關的普同現象，不容許人民的思想逾越法律的框限。

公元2000年的臺灣社會普遍充斥一種現象，人民高度依賴法律來生存。在可見與不可見的角隅，人民三更半夜沒有「正當」理由，不能在外閒逛，否則罰鍰20000銀元。所有台灣的人民，頭髮一律「不准」超過三公分，人民彼此約束言行，「臉紅」的時候，旁人可以「密告」此人具有不正當的「色情」思想。即使做完運動，打完球，臉紅氣喘，也無法逃過法律的制裁。B君即發生過數次這樣的案例，因為法庭判決的日期，在他「案發」運動結束當日的一個半月後，他拿不出具體事實證明他具有正當理由。事實上，案發當日，B君和女人打網球。

公元2000年的臺灣媒體，一再呼籲人民不能觸法，情人不能在公共場所公然接吻，以免引起旁人的「不正當」思想。我們的專家也一再呼籲大眾，不能公然「心動」，包括私下「心動」。教育專家學者的教育宗旨是：「思想正當。」

公元2000年的臺灣社會是一個「權」、「錢」高度膨漲的首善地區，輿論一再提醒社會大眾：這是一個大有為的時代，高度自由的國家。學生普遍存在一種現象：率性的狂颷時期。他們一致相信：這是人類永遠無法避免的「金權遊戲」。他們的內心卻掙扎著，不瞭解大人認為戕害他們身心的事，他們越想嘗試，他們無法以平常心看待。他們的髮型喜歡超出三公分。因為他們標新立異。

公元2000年的台灣文化現象是一個上下一體，動作一致的時代。

1991.09.12《自由副刊》

〈明日夢魘〉小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