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綰著一絲不苟的銀髮，素色襯衫＋碎花洋裙是標配，即便是在家也薄施脂粉作外出的打扮。她眼角藏著歲月的紋樣，嘴唇映著夕照的霞光，說起話來輕聲悅耳。她面容姣好、態度親切、曲線均勻都是我喜歡的洋人模樣。或澆花、或上車、或取物，只要進入我視界，永遠有著從容的優雅，遠看笑容可掬近之若有茉莉香花，很快的卸去我異鄉的生份並擄走我的衿持。

    瑪莉和勞利是我家僑居基督城的對門鄰居，兩家隔著馬路還有寬闊的綠地，綠地之上樹已成蔭，因為環境好才買下木造洋樓作了面對的厝邊。

    他們看著我家貨櫃開箱，也看著我們教養小孩，看我修剪花木，請我們到他家喝茶看碗豆藤花。那豌豆花用線拉成牆狀，攀牆的花總會與人出牆的印象，但豆花無杏花俏，只見紅紫白粉成一色又各自獨立十分熱鬧；由於屋漏，我無所畏懼上屋頂檢查，讓她極度害怕，害得我本應正正當當修自家的屋頂，卻要偷偷摸摸地躲著她犀利的眼神。又好幾次打電話來提醒我關車庫門，如同我家的守護神。

    種在外面的花是為了給對面鄰居看。我勤於花事先後為她換了薰衣草和百子蓮，她也怡然自得欣賞我的匠心並多次表示感激；勞利老矣，死前在綠地的樹下親手種了許多水仙，以後每年開春我在閣樓居高臨下，透過大大的窗看小小的水仙時就特別想念他。兩年後瑪莉追隨勞利而去，屋子搬來新的鄰居。幾年後，我挪了窩典藏這段記憶。   

    「諸芳獻色本無言，大地逢春應有仙。春江柳綠難為水，百花不及水花先。」水仙多樣單色為常兩色是希，瓣有單有複，色有黃白橘粉。今晨手機出現水仙照片，正是勞利種的那種金盃白裙仙，愛那神奇的金杯，總覺得杯裡有愛戀的眼神在聆聽過往的足聲，又似以今生的懵懂聽前世的磬。水仙兼有文學的浪漫哲學的興味，怡我情也令我心驚。

    好友在南國享受極冷，我在北地忍受炙熱，忘了春天已近，忘了此時正是水仙花開時。蔥指輕彈使我想起過去的美好時光，不論故舊還是新，人與人往往心連著心。2022/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