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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04 02:24:09瀏覽2797|回應26|推薦81 | |
多福寡婦 我知道英文裡面形容這時的感覺叫做「 startled!」 是驚愕﹑是錯愣! 我知道﹐打從丈夫呼出最後一口氣﹐整個人瞬間失了血色﹐不再有溫度﹐我的身份就從有夫之婦變成了無夫之婦﹐世稱「寡婦」。 可是﹐五年來﹐誰也沒有這樣叫過我。至少﹐沒有當面叫過。 昨天﹐愛麗把她的朋友分成兩類﹐她說﹕「我的朋友都是離婚的女人﹐只有妳一個是寡婦。」 她和我從初中到高中同讀一所女子學校。別後五十多年﹐雖然都在美國求學﹑做事﹑培養兒女﹐直到最近才比較有來往。基於彼此認識這麼多年﹐自是無話不說﹐因為﹐該說的儘管說﹐不該說的也早已說完。即便如此﹐當她把我歸類到寡婦一族﹐還是讓我錯愣了許久… 禮運篇大同章的最高理想就是﹕「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從小就知道﹐這些人無依無靠﹐很可憐﹐一個大同的社會就要給這些人充份的愛和照顧。可是﹐我腦子裡怎麼從來就沒有想到有一天也會成為一個可憐的寡婦﹐而且﹐事實上﹐當了五年寡婦﹐在意識裡仍然距離無依無靠的感覺十分遙遠。 愛麗口中的幾個離婚女友﹐都蠻能幹的﹐日子都過得還不錯。夫妻做不成了就分開﹐各自過日子﹐孩子都長大成人﹐有的選邊站﹐不理妳這個娘﹐有的兒子還好﹐偶而會禮貌上打個招呼。(誰對誰錯﹐那是別人的家務事﹐不宜多說)。這一點與寡婦我的境況不同。寡婦我從丈夫那裡得到的愛﹐未曾切割﹑未曾中斷。寡婦我的孩子們將給雙親的愛﹐全部都加在母親身上。寡婦我的孩子﹐堅持事奉母親樂享天年。 也許﹐我比較幸運﹐因為先生在世的時候﹐給我留下太多的回憶。他走後﹐我們的孩子一直都在呵護著我﹐孫子們更一直圍繞著我。加上還有幾位朋友一直關心著我﹐從沒有讓我感到孤寂無依。 有位朋友閒談中提到最近米價先漲後跌﹐事關民生﹐我聽了竟然沒什麼反應﹐被他諷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想想也確是如此﹐我不知道物價是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機會花錢了。 今年的生日是回台灣過的﹐返美後發現還有一份大禮在等著我。女婿和女兒把我的房間重新油漆﹐買了一套新傢具﹕新床﹑新被褥﹑新枕頭﹑新衣櫃。又把書架和書桌連成直角﹐與玩具區對峙﹐這樣的安排﹐我們祖孫各得其所﹐他們高興了還可以在我床上睡個午覺! 我想﹐假如我一個人過日子﹐可能會將就著過算了﹐都這把年紀了﹐還買什麼新床? 我常說﹐這個世界上﹐兒孫自有兒孫福﹐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現在每天睡到自然醒﹐直到有一天沒有醒過來﹐那就是走了。 女婿卻說﹕「我們希望媽有一張舒適的床﹐跟我們一起住很多很多年」。 我是個知福惜福的人﹐我每天都在感恩﹐孩子們每次出去買東西都會問我有什麼需要﹐我真想不出有什麼欠缺﹐因為像盒裝的豆漿都是整箱地買﹐連一些特殊口味的零嘴也會買回來逗我開心。他們不要我幫忙做家事﹐無論洗碗﹑打掃﹑庭園都不讓我動手﹐除非是祖孫時間﹐教外孫女種一棵番茄之類的消閒活動。 可是﹐人生在世的福氣﹐也不光是能夠接受別人的付出﹐還要有「被需要」的感覺。 幸好我周圍的人都懂得這個相處的最高藝術﹐讓我覺得自已還有一點點用處。例如孫子的牛仔褲﹐膝蓋處磨了一個大洞﹐媳婦就把它拿過來請我給改成短褲在暑假裡穿。女婿最喜歡的一件襯衫前胸掉了個扣子﹐一直配不到相同的﹐只好請我把躲在領口的扣子移過來﹐再找個差不多的釘到領口。兒子做生意的客戶中﹐常有各地來的中國人﹐他會不時打電話來問我某一個關鍵字的中文怎麼說。女兒的美國朋友會請我把某一段中文翻譯成英文。有時候在外面點菜味道不稱心﹐孩子們會說﹕「打包帶回家﹐請媽媽修改一下!」 我的朋友們也是﹐明知我幫不了甚麼大忙﹐寫成文章還是先請我參考參考﹐給點意見﹐讓我過過先讀為快的癮。或者有了心事會借我的耳朵當他們傾訴的對象。 五年了。我應該坦然面對「寡婦」這個身份和稱呼。 既然天命不可違﹐就做個多福寡婦罷!
The Choice Of Gentleness-鋼琴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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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