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鐘聲到客“床”        徐喚民

台灣把Taco Bell 翻成 塔客鐘﹐深獲我心。也鉤起我1969 年在 Taco Bell 打工的回憶。

1969 年一月十七日﹐我一個跟頭栽進密蘇里大學在Columbia 的校本部(另外有三個校區﹐在Kansas City, St. Louis 和 Rolla), 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為我安排了住處﹐在校園的西邊。出了門往東走﹐到大圖書館。從圖書館向北﹐就走到新聞學院。也可以穿過校園走斜線﹐穿過六根柱子廣場往東北走到新聞系館。這就是我初到學校生活的全部。

帶來的四百美金﹐註冊時﹐收去一百七十元 (學費全免﹐這是學生健康保險和雜費)﹐房租四十元﹐押金四十﹐買了一些日用品及麵包蘋果﹐眼看要斷糧。

那時中國同學會都是台灣來的留學生﹐全校只有會長一部小烏龜老爺車。

會長說﹐有個新餐館準備開張﹐貼了招工牌子﹐不妨去填個表。

會長約好開車帶我去﹐此次是往校外方向﹐出了門往西行﹐下了坡﹐穿越一條主要的公路﹐新餐館的招牌已經掛出：Taco Bell.

Taco Bell 初創於加州﹐1969 年開始連鎖經營。小城之前只聽說麥當勞和肯德基﹐(由於肯德基用味精調味﹐中國人比較喜歡)﹐至於 Taco﹐根本沒聽過。幸好﹐大家都沒聽過﹐本城第一家﹐老板也不期望什麼打工經驗。

三月二十九日﹐開張的第二個禮拜﹐美國人愛新鮮的性情﹐把新開張的塔克鐘踩得戶限為穿﹐我的打工機會來了!

上午十時﹐老板打電話來叫我馬上面談﹐問我：Do you need a job?

我問他：Do you need my help?

說著﹐他叫我回去換一件單色的上衣來上班。

那時﹐店裡還沒有制服﹐沒有特別設計的品牌包裝﹐一切草創。

十一時開門﹐外面已經有一大堆客人。我的工作﹐就是站在可樂機前面﹐兩個手拿兩個紙杯﹐往造冰機裡盛半杯冰﹐可樂機噴嘴上「嗤」兩杯可樂﹐加蓋﹑加吸管﹐遞給櫃台。重複動作。沒停。直到晚上七點。八個小時的站工﹐每小時一元一毛美金。

漸漸我也能幫忙做Taco 及接 order , 收銀。

基本上﹐大學生都去有小費的餐館酒廊打工﹐速食店都是高中生來賺零用錢的。當老板決定延長營業時間﹐週末開到凌晨兩點﹐未成年的高中生依法不能做夜工。只有我這個老學生夠資格。我平常用腦子上學﹐週末打個小工輕鬆一下﹐也是很好的調劑。生活費也有了著落。

半夜收工回家﹐一身都燻得洋蔥﹑起士﹑玉米餅的味道。

淋浴完畢倒在床上﹐大學鐘樓的鐘聲﹐悠遠地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