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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03 22:36:52瀏覽113|回應0|推薦1 | |
春天來了,野菜從泥土裏長出來了,和野菜一起長出來的,還包括我們心中“把它們都吃掉吧”的念頭。 形容某事的簡單之極,廣州人會撇著嘴這樣說:“簡直是易過食菜!”的確,這年頭吃菜早就算不上甚麼了,根本就不值一提。不過,如果一定要把吃菜這件事變成一件值得一提的事不可,除非你吃的不是“家菜”,而是野菜。 人類對於絕大多數“在野”的東西都懷有極其相似的興趣,野菜亦不例外。 基本上,野菜的受到歡迎乃基於以下這三個理由:日趨嚴重的工業污染使人們對“家菜”失去信心,應該算是“禮失求諸野”在飲食上的體現;二,吃了幾千年“家菜”,再吃也吃不出什麼新滋味和新花樣來,換換口味,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家菜”哪有野菜香?再怎麼說,這也算是“千年之癢”;三,據說野菜有保健和治療作用,儘管這種作用總是離不開防癌和美容這兩大要項。 一般來講,把野菜“像食菜那麼食”的大規模進食行為,在中國歷史上基本不出兩種情況:第一,饑荒;第二,賭氣。每遇饑荒,哀鴻遍野,災民們但求裹腹,別說是有汁有葉的綠色野菜,就是樹皮也得無怨無悔地咽到肚子裏去。除了饑荒之外,青黃不接的時候,野菜亦是一種習慣性的“救荒本草”。 雖然也能活命(當然也有不少饑民因吃了有毒野菜後而斃命 ),終究是活得“面有菜色”,總而言之,那只是一種不得已而食之的權宜之菜 吃野菜,不是極“有型”,就是很“失格”。前者,指的就是著名的伯夷和叔齊這哥倆。為了和周武王賭氣,不但發了誓不食周粟,而且一氣之下跑到山裏躲了起來。躲起來以後“吃啥喲”?既然做了“野人”,當然得吃些野菜,於是靠山吃山,采薇而食,並做<<采薇歌>>為進食之背景音樂。薇是什麼? <<爾雅>>說那東西就是蕨,也就是我們今天在飯館裏經常吃到的所謂“野生蕨菜”,通常是涼拌。歷來也有人堅持薇是薇,蕨是蕨,不過,這些考證都是基於首陽二老的忠貞程度,與吃食無關,對於我等來說,管它是蕨是薇,“野”的就好。 當然,包括蕨、薺、魚腥草、香椿及馬蘭頭在內的有一些野菜還是可以吃的,最起碼並不難吃,不過終究是不得已而為之,“得已者”則偶爾一嘗不妨,至於用搞運動的方式去吃野菜,甚至成群結隊、扶老攜幼地到郊外或公園的草地裏去DIY,未免就有些做作了。 這種風俗過去也是有的,事見周作人<<故鄉的野菜>>: “薺菜是浙東人春天常吃的野菜,鄉間不必說,就是城裏只要有後園的人家都可以隨時採食,婦女小兒各拿一把剪刀一隻‘苗籃’,蹲在地上搜尋,是一種有趣味的遊戲的工作…關於薺菜向來頗有風雅的傳說,不過這似乎以吳地為主。 <<西湖遊覽志>>雲:‘三月三日男女皆戴齊菜花。諺雲:三春戴養花,桃李羞繁華。’……但浙東人卻不很理會這些事情,只是挑來做菜或炒年糕吃罷了。” 至於“失格”的行為,就是因為饑荒。以南京為例:中國每一個城市無疑都有各自的草根食品,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像南京人這樣“草根”到如此地酷愛野菜。 聽聽這些本地民諺:“三天不吃青,兩眼冒火星”、“南京一大怪,不愛葷菜愛野菜” 、“南京人,不識好,一口白飯一口草”。南京人對野菜的依賴,不亞於老火湯之於廣東人。 據不完全統計,每天被南京人吃掉的野菜,大約有個15噸上下。 每年春天,南京全城就會準時地陷入到一場年度的野菜狂熱之中。南京人吃野菜講究“七頭一腦”,即薺菜頭、馬蘭頭、香椿頭、枸杞頭、苜蓿頭、小蒜頭、豌豆頭和菊花腦。外地較為少見的“菊花腦”, 是一種菊科菊屬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又稱“菊花澇”或“菊花勞”或“菊花撓”,雖然南京人講話“n”“l”不分,但為什麼是“腦”,菊花也有腦?本地人也摸不著頭腦。就這麼“七頭一腦”地吃了幾百年,大前年的春天,終於給我吃到了一道集野菜於大成的新菜,在“七頭”裏取薺菜頭、馬蘭頭、枸杞頭,“一腦”中的菊花腦,揉成高爾夫球大小的團子,裹生粉、雞蛋過一下油,其薄如天婦羅,碧綠生翠,尤能見野菜形成的溝回—各位觀眾,這道菜的名字就叫做“頭腦風暴”! 南京人愛野菜,並不是為了“草根”而“草根”,我相信此傳統與南京的古城牆有關。在“高築牆,廣積糧”的既定方針下,明太祖奴役百萬民工,把南京的城牆建得史上超高超厚:高度12至24米、底寬8至27米、頂寬3至18米。冷兵器時代,把城牆弄成這樣,基本上就是在考驗一切企圖破城者的耐心,當然,也導致了歷史上每一次耗時超長的圍城,久攻不下,只能圍起來再說。但圍城不是圍觀,時間一久,分分鐘要搞出人命的,鬥的就是誰比誰先餓死。雖不知與“高築牆”並舉的“廣積糧”是怎麼個積法,不過每次圍城圍到一定時候,堅守在南京城裏的居民就不得不以野菜度日。被圍得多了,吃野菜自然也就內化為一種飲食的習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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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趣嗜好|烹飪烘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