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首相安倍晉三2月下旬訪問美國,在華盛頓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CSIS)發表演講,高調宣布“日本回來了”,美日同盟的緊密度確實上升到了新高度。更重要的是,安倍不加掩飾地宣布對中國和中國政府的敵視,在全球外交舞台實屬罕見。
2013年是北京和東京簽署《中日和平友好條約》35周年,中日關係正常化41周年。中日關係走到今天這一步,中日兩國都需要反思。然而,安倍政府近期的做法太過分了,亞洲不需要、也不會容忍蓄意激化對抗的中日關係。
安倍的“中國戰略”已轉向全麵對華敵視
冷戰結束以來,中日關係持續下滑。“曆史問題”通常被視為中日關係緊張的誘因。特別是近10年來,伴隨着中國軍事力量的發展、中日釣魚島領 土爭議的上升和雙方圍繞着東海大陸架劃界問題矛盾的激化,日本眼中的“中國威脅”持續放大。然而,即便因為靖國神社問題吵得不可開交的時代,小泉政府依然 采取了日中關係需要大局觀的做法,不會公開對中國的政治體製和中國的亞洲外交進行赤裸裸的指責。
安倍此次的華盛頓之行可以說“火力全開”,是有備而來要與中國“撕破臉”。其對中國外交政策的中傷和指責讓人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日本準備 在政治、外交和經濟等諸多方麵和中國“決裂”。冷戰結束初期國際關係學術界一直擔心的東亞出現“大國對抗”(great power rivalry)的前景,終於演變成為了現實。
安倍的對華政策“決裂宣言”首先體現在美國《華盛頓郵報》2013年2月21日發表對安倍的采訪。安倍指責說,“同日本和其他亞洲鄰國的衝 突是中國根深蒂固的需求”,還稱“中國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完全是為了維護中共一黨專政”,中共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就“等同於”反日教育;而煽動愛國主義是“中共合法執政的需要”。安倍還在采訪中表示日本將“努力阻止中國掠奪他國領土”。將中國與日本的釣魚島領土爭議和南中國海的領土爭議,同中國的國內政治 體製結合起來,在中日關係史上還是第一次。
作為一國首腦將中國今天外交的諸多問題人為地歸結為中共的執政狀態,在今天的國際事務中更是第一次。90年代美國總統選舉年常常聽到的對中 國內政的批評,現在在日本首相的嘴中直接宣泄了出來。不同的是,美國當選總統常常改變在選舉語言中對中國的指責,轉而尋找務實的對華合作立場。而今天日本 在位的政府首腦卻直截了當地對中國內政采取如此高分貝的批評,表明安倍已經不顧起碼的外交禮儀和未來的日中政治關係,情緒化地將日本片麵的“中國解讀”, 直接變成了中國政策。
更有甚者,安倍不是簡單地批評中國,而是在華盛頓煽動亞洲國家與中國的對立,唿籲亞洲國家聯合起來顛覆中國政權並將中國陷入內亂。安倍聲 稱,經濟發展是中共維持一黨專政的基礎,如果亞洲國家減少同中國的經濟聯係和貿易往來,將對中國政府帶來沉重打擊。安培說:“這些措施將給中國政府造成傷 害,因為在沒有經濟增長的情況下,中國政府無力控製13億人民。”
2012年9月中日釣魚島風波皺起之後,日本政府還唿籲兩國“政經分離”。但現在,安倍政府似乎已經決心要從經濟和政治這兩個方麵來顛覆與中國的關係,並要努力顛覆中共的執政地位。
2月22日,安倍在華盛頓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發表演講稱,曆史和國際法均可證明“尖閣列島”是日本領土,“在1895年到1971年 間,沒有一個國家對此提出質疑”。安倍還警告中國“不用低估日本維護國家領土和主權的決心”。日本其實很清楚,中國沒有任何要“搶奪”釣魚島的計劃,中國 海監船持續出現在釣魚島海域,是為了迫使日本承認兩國之間存在領土爭議,更是為了抗議安倍政府在釣魚島問題上頑固堅持的“不承認、不談判和不擱置”這樣的 傲慢政策。
安倍在釣魚島問題上選擇在華盛頓對中國發難,說到底,既是為了討好華盛頓的對華強硬派,同時,也是為了借此提升日本國內的危機意識,為安倍政府既定的修改和平憲法的政策服務。
中日關係究竟問題出在哪裏?
冷戰結束以來,日本的中國戰略一直處於掙紮的過程中。“中國威脅”從90年代中期的台海危機開始,就取代以前的“蘇聯威脅”成為日美同盟延 續到後冷戰時代的戰略“粘合劑”。但“中國威脅”到底有多大,日本準備以什麼方式來應對“中國威脅”,不僅受日本國內和平憲法和自衛隊體製的約束,同樣也 受日中廣泛的經濟和社會關係的影響。
1997年日本國會通過“周邊事態法”,日美同盟開始突破“專守防衛”的憲法羈絆,中日兩國在二戰結束後第一次出現了有可能發生直接軍事衝 突的前景。但當時,日本政界依然能夠着眼於中日關係的大局,在日本對美承擔同盟義務的“周邊事態”上依然采取了模糊立場,強調不是“地理概念”、而是“問 題概念”。
2001-2006年的小泉內閣不顧中韓等國的反對,持續參拜靖國神社,引發了中日關係持續五年的“政冷經熱”。但兩國關係的大局從來沒有 惡化到公開的惡語相向。2006年9月安倍晉三首度當選日本首相,停止了靖國神社參拜,並將外事訪問首選中國。然而,對華外交的務實並不能掩飾安倍強烈的 反華意識。安倍第一任期就首提“價值觀外交”,加強與印度和澳大利亞的戰略聯合與防務合作,要在亞太地區營造“自由之弧”以圍堵中國。
安倍在其着作《致美麗的祖國》一書中對中國和美國都表露了強烈的不信任感,揚言日本要修憲、擴軍以對付中國的崛起。同時,說如果日本印度的戰略聯合有朝一日超過日美同盟,“這沒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
安倍之後的福田內閣在外交理念上希望回歸傳統重視與亞洲國家關係的“福田主義”,采取既要依賴日美同盟、但又要重視與中國關係的方針。福田2007年12月底訪華,在北京大學發表演講,強調普世價值之外日中兩國的亞洲傳統價值,同樣需要尊重。筆者當時在北大辦公樓禮堂聆聽福田首相的演講,曾 深為感動。可惜福田首相任期短暫,中日關係也無法在相互體諒的基礎上重回正軌。
2009年日本民主黨上台後,鳩山內閣曾經提出建設“東亞共同體”的構想,力求在日中和解和共創東亞緊密型的區域合作的基礎上共建東亞政治 的未來。鳩山內閣因為在衝繩普天間基地搬遷問題和美國發生衝突,對外政策的重點嚐試向“亞洲轉移”。鳩山內閣也曾一度對日中戰略合作充滿期待。可惜的是, 中國領導人當時並沒有聽懂鳩山“東亞共同體”構想的“畫外音”。鳩山的“東亞共同體”提議沒有能夠得到中國高層的響應。
野田政府盡管和中國在釣魚島問題上陷入外交惡鬥,但東京並沒有如石原慎太郎這樣的極右翼勢力那樣肆無忌憚地指責中國。畢竟,中日關係長期形成的經濟和社會紐帶是沒有人可以輕易抹殺的。
安倍現在走到這一步,在對華政策上公開使用石原等極右翼政治勢力的語言和主張,既是安倍及其政策團隊長期秉持的對華陰暗看法的結果,更是今 天的日本政界既不敢真的“動粗”來阻止中國海監船隻進入釣魚島水域、同時又不甘心看到中國船隻經常出沒於釣魚島水域,給日本實際管轄權帶來尷尬所造成的無 奈而又生氣的心態的集中爆發。安倍本人,今天就是日本政壇極右翼勢力的集中代表。
自恃可以依仗“美國因素”是安倍此次在華盛頓對中國全麵發難的另一原因。安倍在2月16日就接受了《華盛頓郵報》的采訪,但卻叮囑該報暫時 不要發表,待他踏上訪美之行再刊登對他的專訪。21日《華盛頓郵報》刊出的專訪和22日在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的演講,安倍利用在美訪問的時機全麵闡述 其對華政策“新思維”,這不是安倍的“人來瘋”。
安倍的意圖很明顯,全麵“抹黑”中國,逼迫奧巴馬總統在與其會談後重申美國對日本釣魚島政策支持。與此同時,用其強硬對華政策在華盛頓獲得的喝彩,堵住國內批評者的嘴,故意製造日本正遭遇中國的“重大威脅”,為修憲和行使集體自衛權進一步進行國內動員。
中日關係:未來向何處去?
中日關係走到今天,實在讓人憤懣而又憂慮。中日釣魚島爭議事實上存在着明顯的談判空間。隻要日本承認兩國存在領土爭議,通過談判擱置爭議、 重回雙方通過協商建立穩定格局並不困難。但安倍上台之後,連“擱置爭議”都徹底拒絕。釣魚島如果需要妥協,中日雙方必須各退一步。安倍政府堅持“一點不 退”,卻妄想中國首先停止海監船的巡洋任務。這一招數行不通之後,東京又轉而惡言惡語,拋棄基本的外交禮儀全麵“陰損”中國,這種做法隻能讓人齒冷。
安倍的強硬的對華政策並不能給東亞帶來穩定,煽動區域內國家與中國經濟“脫鉤”的做法,更是倒行逆施。安倍的這種情緒化的做法,事實上引起了奧巴馬政府的警覺。
奧巴馬總統在和安倍會晤之後,並沒有按照慣例舉行記者招待會,也沒有重複1月18日前國務卿希拉莉所發表的支持日本擁有釣魚島管轄權的言 論。新任國務卿克裏反而在和日本外相會晤後表示讚賞日本在釣魚島衝突上的“克製立場”。奧巴馬確實形容美日關係是美國亞洲政策的“中心環節”,但白宮擁抱 日本、但並沒有擁抱安倍。
對於安倍政府在日中關係上情緒化做法,中國政府和社會一定不能“自亂方寸”。日本惡化和中國的關係,將會給北京的亞洲政策、周邊關係和經濟發 展帶來複雜和消極的因素。然而,隻要中國繼續堅持國內改革開放、堅持睦鄰外交與堅持走和平崛起道路,安倍政府不管怎麼做,都難以真正撼動中國在亞洲影響力 的上升和擴大。
對於安倍狂妄的政治和外交挑釁,北京最好的回答是:“沒空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