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改變

新出爐的囍餅、麵包、鳳梨酥及蛋糕等濃濃的奶香不僅充斥在工廠裏，更是透過排氣管散播到整個街上，吸引著過路的行人駐足聞香，彷彿有幅巨大廣告般吸引著人。

「陳老闆！你這個香味實在有夠濃，聞了好幾天，我幾個孫子都不吃飯了，整天吵著要吃麵包，我已快受不了啦。」隔壁的洗衣店張老闆，笑著跑過來跟昌明抗議。

「張老闆，歹勢、歹勢，最近因年關較近，結婚的人比較多，店裡難得生意這麼好，還請張老闆多包涵。」昌明邊說邊彎腰道歉，同時隨手拿起店裡面幾個麵包及蛋糕，塞到張老闆手中，說道：「這幾個麵包拿回去給你寶貝孫子吃，真對不起喲。」

「啊免客氣啦，我跟你是幾十年好厝邊和好朋友，這怎麼好意思呢。」張老闆笑呵呵的回答。轉身走回自己老舊的店裡將麵包蛋糕分給孫子，笑著說：「猴因仔！緊吃！緊吃！」

回頭望了一眼順發興業糕餅店新蓋的大樓不免嘆了口氣，想當初兩家店都是四層樓房，生意都很不錯，客人送洗衣服後，都會順便到隔壁的糕餅店買些東西帶回家。

自從幾年前洗衣店經營模式有了改變，大型洗衣工廠興起，各家洗衣店均將衣物送到工廠集中處理，或加入連鎖加盟店，店面成為收送的據點，像他堅持傳統洗衣方式的洗衣店愈來愈少經營也越來越困難，連自己兒子都不願繼承家業，到外商公司上班，眼看著隔壁糕餅店都改建新大樓，自己卻還依舊，「過年後是不是把店收起來了，也該退休了。」張老闆心理一直盤算著，該找個時間跟老伴商量一下囉。 

雅雯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躺在床上卻不想起來，昨晚為趕完服裝設計圖到凌晨一點鐘才休息，現在全身懶洋洋的，只想躺在床上享受初冬早晨溫暖的陽光，耳裏聽到樓下工廠裡面機器轉動聲，及員工進出搬貨的聲音，知道今天又是個忙碌的日子，這幾天看到爸媽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卻也掩不住有些疲態，心理難免有些不捨，「爸媽年紀已大了，以後應該多幫忙。」雅雯心理想著。

從小到大雅雯一直是外公、外婆及父母心中的嬌嬌女，由於父母親忙於照顧店裡，所以外公及外婆一手帶大，雖然出身糕餅業世家，但對於糕餅製作卻毫無興趣，一心嚮往服裝設計發展。

枕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螢幕上顯示「大美人」，接起來就聽到電話中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雅雯，你起床沒有？」

「剛睡醒，還躺在床上，你呢？大美人。」雅雯笑著回答。

「一樣，昨晚你畫到幾點？」電話裏傳來似乎還未睡醒的聲音。

雅雯打個哈欠說：「凌晨一點」

「我跟你一樣，所以現在好想賴床不起來囉，老爸一早又出門了，采賢跟同學約好去圖書館了，今天你有什麼計畫？」大美人說道。

雅雯說：「不知道，不曉得店裡面是否需要我的幫忙，你有沒有興趣也來幫忙？。」

大美人說：「好啊。」

「好！等我通知。」雅雯回聲道。 

子文看見客人從大門口進來，忙從椅子站起來說：「歡迎光臨，兩位是要訂囍餅嗎？」

「是的。」男客答道。

「我們這裡有「花好月圓」、「富貴團圓」、「天上人間」、「闔家歡樂」等4種傳統組合，另外有「結髮」、「純情」2種新產品，可供您選擇。」子文忙著向進來的顧客介紹著公司產品，同時打開試吃的盒子，請來客品嘗。

「謝謝。」男客道謝後拿起一塊餅乾試吃並問：「請問有打折嗎？」

女客亦同時拿起一塊餅乾試吃。

「有，只要訂100盒以上打九折，200盒以上打八折。」子文答。

女客吃了口餅乾問：「請問你們的餅乾是純手工製作嗎？」

子文說：「不是，是用最新進口的機器製作的，口感跟手工製的差不多，而且絕對品質保證。」

「謝謝你，但是我們希望訂製純手工製的。」女客說完後便轉身偕男伴離去。

目送著客人離去的身影心理不免一股惆悵，「為什麼最近來的客人都要求手工製作的產品呢？」子文心裏想著，口裏喃喃自語著：「好不容易投資設立工廠設置自動化高速生產線，為什麼市場變化的這麼快。」眼睛瞪著牆上的月曆，想著每年的旺季就要來了，但是訂單的數量卻無法滿足生產線的量，不禁輕嘆一聲「唉！」

「老公。」子文身後響起莉莉的呼喚，「不要難過，我們是否到了要改變經營路線與產品內容的時候了？」

子文轉身回頭看見莉莉正站在後方，她什麼時候來的竟然沒有察覺，不經啞然失笑，說：「哦，對不起，你什麼時後來的？我竟然不知道。」

「你太專注在想事情了，我知道你在為訂單的事情煩惱，所以我才想問你，是否要改變一下產品的內容。」莉莉帶著微笑回答著。

「嗯，你的意思是我們用手工來製作餅乾嗎？」子文拉著莉莉的手走到沙發坐下詢問說。

莉莉說：「對，改用手工製作餅乾，並且加上傳統手工囍餅，這樣子可以兼顧現代與傳統。」

「主意很好，但是將會增加許多人事成本，產量也不能提高，同時機器生產線產量更難維持，恐怕要另外想法子讓機器運轉。」子文回應著，但是心理想的卻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只是問：「志祥起床沒有？」

「應該起來了。」莉莉回答，同時拿起電話撥了內線說：「志祥，下樓來，你爸有事要跟你商量。」莉莉知道子文要聽兒子的意見，畢竟志祥是學食品營養的。

過了一會，「爸、媽早，您找我有什麼事？」志祥下樓來，手中拿著安全帽準備出門的說。

    「志祥，今天放假你要上哪兒去？」莉莉問。

  「哦，媽，今天要到學校去準備下個月的『創意研發』發表會的事。」

莉莉說：「等一下，坐下來，老爸有事要聽聽你的意見。」

子文說：「志祥，我相信你已聽說，最近公司營運不如從前，你媽剛剛建議，要重新製作中式囍餅而且將餅乾改為手工製作，你覺得怎麼樣 ？」

志祥回答說：「爸，媽媽的建議很好。」

「哦，你也這麼認為，但是你有沒想過，我們公司要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子文有些詫異的說。

「爸，現代人吃東西講究品味，希望吃到古早味的東西，另方面希望能吃得精緻且健康。」志祥停頓了一下，看了下子文沒有阻止他的意思，便接著說：「手工餅乾有媽媽的味道，最近普受歡迎，價格可以賣得更好；傳統中式囍餅令人有懷舊感，如果我們能配合現代飲食新標準『三低一高』，產品必定能受顧客歡迎，最重要這還屬於『文化創意』產品，待會要到學校也是研究這方面的產品。」

志祥喘了口氣繼續說：「我們只要改變銷售策略，相信產品走新的路線會吸引更多的顧客，進一步可增加金字塔頂端的客人，只是，老爸！廠房及機器要如何處理必須好好想一想。」志祥一口氣把新觀念說出來。

掌管公司財務的莉莉乘勢跟進說：「老公，我完全贊成志祥的說法，而且機器的貸款早已還清，財務上絕得可以支持改變。」

莉莉接著又說：「我相信你也知道財務不是問題，你是怕又走回和昌明競爭的路線上，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糕餅業要創新很難，但又必須緊跟時代潮流走，否則會被淘汰，況且我們可以在產品內容上與昌明的作區隔。」 

知夫莫若妻，莉莉將子文放在心中的沒說的理由說了出來，子文聽了這些話思緒陷入回憶中，當初和昌明同樣在糕餅店當學徒製作傳統糕餅，兩人情同手足，但卻同時喜歡上老闆的獨生女碧雲，兩人互相較勁追求，最後昌明獲得碧雲的青睞，同時也得到順發的賞識娶得碧雲，因此亦繼承了順發興業糕餅店。 

子文在情場失意的情形下黯然離開，決心自行創業，並利用夜間進修管理課程，獲得大學文憑。在採購原料中與莉莉相識，進而相戀，最後步入禮堂。婚後莉莉離開材料公司，專職協助子文公司材料採購及財務問題，子文在莉莉的協助下很快的把公司腳步站穩，立足於中部地區烘焙業中。 

由於兩人師出同源，因此在產品性質上、價格上不免相互競爭，雙方為了擴大市場彼此削價競爭幾乎不符成本，後來子文想到與順發師傅受藝及昌明師兄在一起學藝多年，為了避免兩敗俱傷，在生意上繼續和昌明對抗，另方面看見時代在轉變，就下決心改作西式囍餅，這一改變確實讓他風光了十多年，每年都在擴充設備，分店連續開了好幾家，成為中部地區響鐺鐺的囍餅店，更重要的是維持了與師傅與師兄的和諧關係，更成為事業夥伴。沒想到「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傳統手工囍餅又抬頭了，十多年來昌明雖然沒有他這麼風光，但也靠著精湛的手藝稱起半邊天，將以前老店面改為七層的大樓。 

經過一番考慮，子文看莉莉和兒子都如此堅定於是說：「好吧！我們回到用手工製作產品的時代，但是廠房機器我要找王廠長及各分店長一起商量，看他們有什麼意見，或是可以租給其他公司，同時志祥你也可以到學校去找一些已經畢業的同學或學長到公司來幫忙。」

「遵命，那我到學校去了。」志祥說。

「騎車要注意安全，不要超速，不要用手機，知道嗎！」莉莉起身跟著志祥往外走，同時嘴裏不停的叮嚀。

「媽，你已經講了好幾百遍囉。」志祥笑嘻的對莉莉說，接著發動大學畢業時子文送的畢業禮物BMW摩托車，帶上全罩式安全帽，在隆隆車聲中離去，莉莉帶著一絲不捨看著志祥漸漸遠去的背影，轉身進入公司。

莉莉大學畢業後就進入父親經營的食品材料公司，由基層做起，到各部門輪流熟悉業務，幾年下來對於烘焙材料及各種食品材料市場行情瞭若指掌，莉莉的弟弟立明年紀較小，因此父親原本打算由莉莉婚後接掌公司，因子文並無興趣經營材料公司，且莉莉認為公司應由兒子接班較妥，因此材料公司在莉莉協助下順利由立明繼承。婚後子文公司所需各種材料，均向莉莉娘家繼續採購，獲得立明給予優惠價格，因此產品具有競爭力，利潤也相對提高，事業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