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熬過失去親人的痛苦, 但我知道自己還在努力中!

我一直在朋友間扮演著類似張老師的角色,因此包括我自己,都覺得我總能正確的擊中問題點,然後迅速排除它.   可是這次經歷了我自己弟弟過世的打擊,才讓我對生命有了較謙卑的看法,也看到了自己的脆弱. 

以往參加喪禮, 不管對亡者再怎樣不捨,一場告別式就像一條切斷所有交集的終點線,不管前一秒是怎樣的激情,一旦轉身離開那個場合後,自己就能重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軌道中. 但這次不行! 

從沒想到自己會傷心這麼久!  不捨的淚總是隨時跟著思念就放肆的奔出,把多年來自以為的堅強全面擊垮.  愛笑的臉,不知何時竟被微蹙的愁鎖住.  這才發現以前所謂的冷靜,只是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 

先生說: 你是不是該去收個驚?

我訝異的斟酌著他的心意.  是的,也許是該去收個驚. 

一開始,是被我老弟的末期病情嚇到! 

我的老弟獨自承受被醫生宣判,是末期的罕見癌症的痛苦近半年,而我是在後半年才知道他的病情; 他的堅強讓我至今想起仍心疼不已. 

我們跟很多人一樣,也曾到處求神問卜,但很奇怪的都得到還可以拖上幾年的相同答案,加上他自己求生意志非常堅強,而且他有很多醫生好友可諮詢. 因此我們大家一直都對他的病情,抱著沒把握但有信心的狀態,所以他的驟逝對我來說,是一種比921還要大的震驚.

再過來是被醫院和醫護人員嚇到!

我在參與照顧的過程中,對"醫生"這個大眾認為的崇高職業,有了其他的看法. 

他最後一次住院的那一段時間,病房裏總是有非常多穿著白袍的人,像在逛街般的隨意進進出出,他們一律被稱為"醫生".  但我們除了看的出誰是實習醫師外,其他的人是主治? 是總醫師? 還是住院? 沒有人表明身份過. 但他們一直重覆問著相同的問題,甚至還有不同的醫師,在同一天開出相同的治療方式的離譜情形.

就這樣在所謂先進的儀器和藥物治療下,反而給了他更多的痛苦. 我那可憐的老弟那時就像是個拼布娃娃,在整個醫療系統中被切割被折磨著! 他強忍著種種的治療帶來的不適,只為了相信這個醫療體系可能可以創造奇蹟. 

但若他真的是沒救了,為何從來沒有一位醫生建議他到安寧病房呢? 當時的那些醫療人員,可曾把"救命"放在心上? 病人對他們來說,難道真的只是一個病歷或報告上的case而已嗎?  當時的治療是必要還是只是用來testing呢? 

是的,我有被驚嚇到! 因為我們從來沒看過,有人連續十幾天都在病床上照X光!  我們提出我們的質疑,卻得到"低劑量"的答案.  但若無害,為何要其他的人都離開病房呢?

當他出現褥瘡,我驚訝傷口之大,更痛心護士小姐清洗傷口的粗糙手法. 於是出了聲,提醒她動作可否再溫柔點時, 竟得到: "又不是我讓他得褥瘡"的傻眼答案.   

我被驚嚇到,因為沒想到原本是救人的醫護人員,竟會逼病患和家屬快簽放棄急救的文件!  

最近我會想:

是不是那樣的治療,那樣粗魯的醫療人員加上不知何時才能止的病痛,才讓我的老弟決定離開這個痛苦的肉體呢? 

想到就痛!

從來沒想到死亡這件事已不再遙遠. 更年輕的時候,還常把"死就死吧"這種任性的話很有氣魄的說出.  但我沒想到,失去親人的痛苦,竟像是被人從背後捅一刀入腰際,痛極了卻喊不出聲. 

因此經過這一件事後讓我明瞭,人很脆弱,生命很無常. 死亡無可避免,但求走的時候已諸事圓滿無憾,也唯有這樣,愛你的生者,也才不會有憾而傷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