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移民與僑領之子（下）

                            余國英

退休搬到河漠沙沙鎮之後，第一件就是到中華中餐館去拜訪我們的老朋友們。

餐館改變了不少，裏裏外外重新裝修過，氣象一新，我們去的那天客人多得排隊排到門外，自助餐是客人們自己端了盤子去拿菜的，居然還是需要多增加了兩位女跑堂，我們自然又是等到下午兩點鐘左右，客人少了一些，才進去吃飯。

一眼就看見她。修長苗條的身材，白白的臉蛋兒，細細的眉毛，笑起來還有兩個迷人的酒窩，正在給吃自助餐的外國客人端湯，這裏的湯只有三種選擇：蛋花湯、酸辣湯以及餛飩湯。

生意真好，連劉師傅都由廚房裏跑出來幫著端一些客人用過的髒盤子送進廚房去洗，餐桌上乾淨的空盤子就快要用光了。

「劉師傅，忙啊！」我先生見他來回奔得飛快，乘他由我們桌邊走過時跟他打個招呼。

「淑芳，妳過來，我給妳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李教授和李師母，這是我老婆淑芳，被洛杉機的移民局扣押了好一陣子，現在才出來。」劉平見是我們，立刻招手叫那位年輕的漂亮女孩過來，給我們介紹。

「真的出來了？真正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天長地久在一起，太好了！」我們也十分開心。

劉平和他的愛人淑芳兩人一臉幸福的笑著，深情地互相對看了一眼。

真替他們高興！

「你愛人到美國來了，打算做什麼呢？」我們隨口問問。

「當然是開餐館，因為這次崔建台的老婆請的律師建議我們用投資的辦法來移民。」劉平說。

「另外再開一家自助餐館？」

「不開自助餐館，免得跟自己人競爭。是在旁邊的小溪鎮再開一家外賣店，河漠沙沙鎮住的大部分是退休的老人們，銀髮族，一天吃一頓就夠了，他們來自助餐館坐下來自已慢慢地細嚼，有的是時間。小溪鎮的居民大部份是年輕的上班族，比較喜歡吃省時、省事又省錢的外賣餐些。這裡老崔與他老婆裏裏外外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小溪鎮那家中餐館算我與淑芳開的，其實還是大家合股。」劉平說得眉花眼笑，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高興過。

這時候，比原先長高了一個頭的高中生崔光華帶了一個比他小的初中學生模樣的東方女孩走進店來。

「光華，帶了你的表妹過來向李伯伯、伯母請安打招呼。」崔老闆對這兩個乖巧的孩子說，他們果然就走到我們這邊來，對我們彬彬有禮地一人鞠了一個躬。

「崔光華，你今天回來的早。」劉平也道。他那嬌羞的愛人淑芳早已經溜回廚房裏幫忙去了。

「小妹妹，妳叫什麼名字？」我問那小女孩。

「蔡小婉，告訴李媽媽，妳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老闆娘笑咪咪地鼓勵著。

「我叫蔡小婉，今年十二歲。」可愛的小姑娘用低得像蚊蟲一樣的聲音輕輕的說。

「今天學校讓我回來換衣服，所以提早放學。」崔光華說，逕自提了一袋衣服進了餐館的洗手間。

「我的外甥女小婉有點怕生，她的父母送她到美國來做小留學生，住在我們家，請我們照顧一下她的日常生活，平常都是跟了她的表哥上學、放學，所以今天她也早點回家。」崔老闆高高興興的進去舀了一碗湯給小婉喝。

崔光華由洗手間出來，穿了一套三件式畢挺的西裝，西裝裏面還有一個背心，發亮的皮鞋也是全新的。

「嘿，小帥哥今天可漂亮呢，餐館裡這麼忙，怎麼不幫忙父母一下呢？」我開玩笑地問。

「我如果插手幫忙的話，不就直接搶我們餐館裡員工的飯碗嗎？李伯母，妳同意不同意我這話？」他笑嘻嘻地問，仔細想起來，他的話好像也有一點道理的樣子。

「這學期他選了一門介紹法律的課程，明天就要到法庭上去旁觀，老師要他們今天下午先預習，并且穿好明天上法庭的服裝，讓老師們事先檢查一下，看看合適不合適，然後再帶他們到法院的外面去繞場一週，見識一下法院的建築物什麼樣子，儘量減少明天臨時出狀況的機會。」崔老闆解釋道。

「喂，小帥哥，前天我們開車經過河漠沙沙橋，橋柱上刻了很多捐獻現金人的名字，中華中餐館你父母親的大名就在上面，可以算我們這裡的僑領了，真替我們中國人爭面子！」我錦上添花的說。

「小帥哥，看你的爸爸媽媽用了這麼多中國人做大廚、炒鍋、洗碗、跑堂．．．，給新移民製造了那麼多就業機會，你想不想步他們的後塵，養家活口之外，還替中國人爭光？」我先生也說。

「我的父母當初是非法移民入境的，現在能有這樣的成就，我做兒子的當然以他們為傲，至於我自己呢，人各有志，我倒不覺得一定要開餐館。」崔光華回答道。

「哇，那你要做什麼呢？要做醫師？像鄰鎮水晶河的李醫師那樣，仁心仁術，救人無數，現在他又每週四只做義診，替出不起錢的病人作免費義務診療，方圓數百哩內，到哪裏都受人家尊敬！」我立刻自作聰明的問道。

「做醫師當然受人尊敬，不過我想要學法律。」他答。

「做律師？更好！每一名非法移民至少要花三萬五千左右的美金，做律師不但幫了顧客的忙，讓人家夫妻團聚呀什麼的，還可以發大財哪！」匆匆走過的劉平聽見他這麼說，連忙舉雙手贊成。

「做律師努力研究法律條例，用自已的本領替人們服務，當然應該有合理的報酬。不過，我更想一步一步更上層樓，達到我的最終目的，在美國做一個制定法律的立法者（legislator），多制定些對我們少數民族比較公平的法律，那樣，我們全中國的人都有杈利由合法的途徑自由出入美國國境，根本就沒有什麼叫做非法移民，那就是我的目的，謝謝各位讓我發表我將來的志願，希望將來我競選的時候，各位鄉親父老，能夠投我一票。」崔光華大聲地說完，將雙手舉起，有模有樣地向我們大家致謝。

他大踏步地向停在餐館外的校車走去。

Gwen LI  余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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