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移民與僑領之子（上）

                            余國英

 佛羅里達州十九號公路旁邊有一家中國餐廳，供給老美們吃自助餐的那種，客人不多，門外只寥寥地停了幾輛汽車。我們兩位老中進去一張口講了句中國話，立刻引得櫃檯前的老闆、帳薄後的老闆娘以及廚房裡的大廚全都跑過來跟我們熱烈地用中國國語交談，比他鄉遇故知還要親熱呢。

「此地河裡、海中到處都是魚蝦，可味道就是不如我們家鄉福州的海鮮好吃，完全是因為少了紅糟作調味料的緣故。」大廚劉平對我們抱怨，他是一個臉色白淨、身材高挺，約摸二十七、八歲上下的年輕人。

「咦？你是由福州來的？剛才老闆娘說她是個在台北眷村長大的姑娘，崔老闆是高雄人，又都比你大上十幾歲，你們怎麼會合伙開餐館的呢？」我不由得好奇地問。

「我與崔建台原來同在邁阿密一家中國餐館打工，他多年前就跳船來了，花錢搞的身份遲遲不下來，與我這新上岸的黑人分睡上下鋪，老崔的老婆做跑堂，為了省錢，帶了獨生子崔光華與其他女跑堂擠在一齊睡，後來他們夫妻辦好了綠卡，商議要到佛羅里達的西邊河漠沙沙鎮來開餐館，邀我入夥，合作開了這家店。」講到一半，他大概想到什麼，突然放下我們，跑回廚房去了。

劉平再出來時，手中多了兩雙中國筷子，原來他特地跑回廚房，是為了要替我們去拿中國筷子！因為這裏自助餐的台上，只準備了老外顧客用的刀、叉，湯匙等洋餐具。

「你們的生意如何？投資的回報好嗎？」我們一面用他特地拿給我們的筷子吃飯，一面隨口問。

「餐館才開始，還不知將來生意怎麼樣，目前，就是把所有賺來的錢都送給律師也不夠。」劉平打開了話匣子。

「怎麼？送錢給律師？你在申請合法的居留權嗎？」我問。

「在這鄉下做個黑人，移民局是不大管的，所以問題不大。大問題是我的老婆現在還在福州。」大概整天與台灣來的人混罷，他現在一開口就用台灣人常用的詞彙。

本來嘛，大家講的都是中國話嘛！

「六年前，我結婚才半年，剛好有個偷渡的機會，就冒險跳船來了，一存了錢就找律師託人帶錢給愛人辦簽証，她因為辦的次數太多，美國使館的上上下下，個個都認識她了，每次都說她有移民傾向，有移民傾向！！！怎麼也不肯給簽，後來千辛萬苦將戶籍移到天津，更糟糕，她一開口人家就聽出不是天津口音！前前後後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錢，當然，只要我們夫妻能彀團聚，花多少錢我們都情願。」劉平苦笑了起來，他的雙眼空洞地看著遠方。

「．．．。」我們除了默默吃飯，拼命同情地點頭之外，又能說什麼呢。

        次冬再去時，我們特地選了下午兩點左右餐館裏客人比較更少的時候才去。

「老闆娘，妳猜，這次我們帶了什麼好東西來給你們？」我一進門，就把雙手藏到身子後面去。

「李教授、李太太，歡迎歡迎。你們住在紐約吃慣了正宗的中國好菜，現在願意到佛羅里達來光顧我們這個不中不西的餐館，己經不好意思了，還要帶什麼東西給我們呢？」老闆娘見了我們，特別親熱地將我們帶到靠窗的座位上坐下。

「特地放在汽車後座的冷箱裡，一路上換冰，看，還這麼新鮮。」我先生由塑膠口袋裏取出一個塑膠小盒，盒子並不大，有點千里送鵝毛的意味。

「呀，太謝謝了，快進去告訴劉師傅，教他來看李教授和李太太由紐約帶了什麼好東西來。」崔老闆娘提高了聲音大聲地說。

她這一喊，餐館裏的員工們也全由後面的廚房內擁到前面來了。

「今天晚上，我們員工打牙祭，吃紅糟全魚。」劉平很高興地捧著這小塑膠盒，興致匆匆地進去了。

「李教授、李太太，現在已經兩點，吃到飽、撐到死的自助午餐已經不新鮮了，讓我們大廚劉平替妳們另外現做點菜罷。」老闆娘眉花眼笑地捧了一壺新沏的台灣凍頂烏龍過來，親手將香噴噴、熱騰騰的茶水倒進我們的杯子。并且索性在我們對面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中午經過你們這裏，看見你們餐館外的停車場停了不少車，生意不錯吧？」我們提起來。

「托福，托福，現在是旺季，很多北方來的觀光客到此地來避寒，冬天生意總是比較好。」老闆娘笑咪咪說。老闆小時在高雄由父親那裏學到高深的手藝，可惜到了美國來開自助餐餐館，菜色從不變化，就那麼幾樣，那裡有什麼讓他表現本事的機會！好在他們夫妻正當年富力壯，加以生性豁達、樂觀，並沒有什麼懷才不遇的滿腹牢騷。

「做了三個小菜，見笑了！」須臾，劉大廚由廚房捧了兩盤菜出來，老板娘一見，連忙站起來進廚房去端另外那盤菜，并且吩咐女跑堂到大鍋裏去舀兩碗酸辣湯過來。

Gwen LI  余國英

地址： 6594 South Beagle Dr.

           Homosassa, Fl., 34448

           U. S. A.  

電話：352-628-53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