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棉襖變成包青天

  「我己經思之再三。」電話裡余奶奶激動得喊声比孫女兒還大：「冷靜不下來了！」

  「怎麼回事呢？」愛台問。

  「自從妳父親京生替妳爺爺到市政府註冊申請了一塊園地來耕種之後，妳老爺爺已經發痴啦，每天非要逼我也得起早摸黑，中午還要一人一個三明治當午餐，晚上全園其他种田人全部走光之後，他還不肯走，害得園地管理員不得不替我們開燈,讓我們不致在黑暗中施肥澆水，愛台呀，你看氣不氣人！」
  「咦，奶奶，日興夜寐，努力耕田種地是好事，你不是從小就教我們要節儉勤勞嗎！」小棉襖愛台詫異地問。
  「家裡沒有人煮飯洗碗，髒衣服臭被單堆積成山…。」老奶奶怒道。
  「爺爺、奶奶，你們看這樣好不好？」愛台想了一下，靈光突然一閃，說道：「奶奶, 咱們以後每天上午做爺爺要做的事情，到園地內養花種地，下午做奶奶認為重要的事，也就是整理家居煮飯買菜如何？」
  余奶奶不響，贊成了！
  「這個，…。」余爺爺說。
  因為爺爺「這個」不下去，愛台的建議也通過了。
  這一下,小棉襖愛台對自己調解的本事十二分得意。
  可惜得意不久，老奶奶又打來一通電話，「小棉襖呀，現在，不離婚不行了！」老奶奶在電話中大聲地喊道。
  「奶奶，且慢，到底怎麼一回事？」我們的大醫師被弄糊塗了。
  「爺爺要親自收集澆花種菜的肥料！這叫人怎麼受得了？」余奶奶哭得聲淚俱下。
  「奶奶乖，不要哭，事情其實很簡單！」小棉襖說。
  「愛台，妳的缺點就是頭腦太單純，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從小奶奶很少罵自己心愛的小棉襖, 可見事態嚴重的程度。
  事情果然不簡單，原來爺爺說他要去勸告親朋好友各家用桶儲存自家的廚餘及排泄物,他老人家要親自逐家去收集！
  「現在, 不離婚怎麼活得下去？」余奶奶聲淚俱下。
  這一下，小棉襖愛台也開始慌了，連忙打電話請求爸爸京生解决問題。

  「老爸, 爺爺奶奶两人各持己見, 如果真的離婚了, 老爸呀, 您老人家可就成出身破碎原生家庭的兒子, 比孤兒還要悽慘啦!」余愛台威脅老爸。

  「愛台, 我怎麽會比孤兒還要悽慘呢?」京生問小棉襖。

  「當然, 孤兒没有父母,至少不必為父母吵架的事操心, 而父母離婚了的老爸呢…。」愛台在電話中分析。

  受到威脅的余京生, 二話不說, 立刻放下電話, 開車到洛杉磯的花圃去購買打好包的肥料及泥土，又特地開車把這些寶貝送到老爺爺的花園裡。
  皇天不負苦心人心，老爺爺所種的花圃在眾多種花的居民中脱穎而出,得了“美化城市”首獎，更幸運的是，因為老爺爺的表現特殊，老奶奶因此得了一個P H T的獎狀，push Husband through，也就是獎勵老奶奶幕後之工。
  頒獎的那天，余爺爺和奶奶邀請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參觀頒獎典禮。
  「太好了，咱們中國老爺爺多麼行！」余爺爺大聲地宣布,笑得合不攏嘴。
  「哈哈！都是老奶奶的功勞！」余奶奶的興奮,簡直到了高潮。
  「哎呀，好痛呀！」余爺爺突然雙手捧胸，萬分痛苦。
  「呀！怎麼樂極生悲了呢？」京生大喊不妙, 立刻打電話給911緊急搶救。
  大概像古時範進中舉一樣，心臟受不了吧！
  不久，開來了一輛鳴著警笛閃著警燈的救護車，眾人慌慌張張把老爺爺搬進救護車。
  「還好，一陣虛驚，老爺爺因為太高興了，心臟的血管因此擴大了不少！以後要注意！」小兒科醫生余愛台宣布。
  「那要怎麼注意呢？」余奶奶急急追問。
  「就是注意不要再擴大！」愛台醫師下了權威的結論。
  公元2003年，老爺爺又參加了英語演講比賽得了頭獎，後來, 两位老人家連到菜場上買菜都得到首獎, 老人家神經受剌激的次數,真是比當年在重慶逃日軍轟炸機的警報還要頻繁, 已經89歲老人家的心臟, 如何承受得住?一個多月之後，余幸福老先生終於因為心血管過於擴張而過世，享年89歲。
  「老太婆，咱們來世再再做夫妻，來世再享受一遍夫妻的恩愛吧！」老爺爺臨終的時候,牽著他老妻的手,依依不捨地囑咐老奶奶。
  「是啊，老公公，咱們約定，來世再做一輩子的夫妻吧！」老奶奶泣不成聲。
  一個月以後，余奶奶也追隨著她牽手了整整七十年的老伴去了。
  細數兩位老人家的一生，不但種花比賽得了頭獎，英語比賽得了頭獎, 連到超市上買菜都得到首獎。
  正是個；「寧作首獎死,做鬼也風流！」

  他們家裡，一向都是張文婷作總指揮，余京生則是攻打頭陣的先鋒大將，也就是說，老婆指往哪裡，余京生就往哪裡衝鋒陷陣。
  例如，文婷說，兩人年紀都大了，應該退休了，京生就立刻開車帶了文婷去找商業經紀人在六個月之內把兩個公司以及公司的財產都賣掉了。老婆文婷說老年人應該粗茶淡飯，京生燒菜的時候，也就少鹽少油，竭力配合，文婷覺得兩人在家靜極思動，就去報名註冊坐郵輪環遊世界，京生就負責推運所有的行李。

  終於，余京生開了車，帶了張文婷雙雙笑嘻嘻地到余愛台的診所去檢查身體。

  「余老先生和余老太太，好久不見，什麼風把你們吹過來的呀？」特地親自過來給他們量身高稱體重的郭主任，很親熱地寒暄道。

  聽見郭主任叫他們余老先生和余老太太，余京生心中一震，這不是以前人們呼喊自己父母的尊敬稱呼嗎? 随即轉念一想，可不是嗎，自己已經快80歲了，當然要尊稱我們老先生和老太太囉。

  被尊稱為余老先生的京生正在這裡感慨呢，耳邊忽然聽見咱們余老太太張文婷非常認真的回答。
  「風吹？没有風吹!我們是開車過來的。」也難怪她, 在美國長大的余老太太張文婷對這個中國人常用的寒喧話没有概念。
  「花了整整六個月才把兩家公司和兩家公司的資產全部都賣掉，手續及文件都一口氣辦清了，從此要好好享受一下退休生活，在好好享受退休生活之前的第一件事，當然就是過來檢查一下身體。」張文婷一面脫鞋站上體重機，一面笑嘻嘻地回答。
  「最近中美交易真是熱火朝天，你們做進出口生意的公司和公司的資產當然12萬分地搶手啦！」郭主任湊趣地笑道；「退休以後要做些什麼消遣呢？」
  「我們想去旅遊，因為以前出門都是為了生意上的需要，從來沒有專心仔細享受過美景和美食，現在要改變目標，以享受為主而旅遊！」張文婷踏下體重機笑嘻嘻地回答。
  「是喔，要以享受為主，不必把行李拖來拖去才好！」坐在旁邊伸出左臂來量血壓的京生，一面點頭笑著接話。
  「老年人想要最舒服的旅遊方法，最好就是坐豪華郵輪，不但吃得好住得好，行李跟著郵輪走，不用到處拖行李哩！這是我爸爸媽媽最喜歡的旅遊方式。」郭主任笑道。
  「太好了，你有他們經手的旅遊公司的電話嗎？我們先試一次看看好不好。」

  第一次啓程,京生停好車拖著行李跟在文婷的後面，站在郵輪碼頭，遠遠望著那停在碼頭邊超級豪華的大郵輪，两人都不由得感慨萬千。
  「京生，記不記得上世紀時咱們兩人跟了父母在小舢板上漂流到台灣的經歷？」張文婷回過頭來問余京生。
  「怎能不記得!我們兩人不是在那艘小舢板上定情的嗎？」余京生動情地回答。
  「經過了千山萬水,沒有想到我們也有今天，真令人感慨而且感恩！」張文婷滿意地嘆了一口氣。

  「可不是嗎!」余京生應道。

  自從文婷她們坐了幾次郵輪之後，就愛上了這種旅遊方式，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凡是家中有小孩旅遊不方便的，或者年紀大些不願折騰的，都喜歡這種坐郵輪旅行的方式。
  「爸爸媽媽這麼喜歡坐郵輪旅行喔，有些什麼好處呢？」他們家最愛管閒事的小棉襖愛台嬌滴滴地問。
  「船上有吃有住，還可以到世界各處觀光，還有比這更好的旅行方法嗎？」退了休的父親的余京生回答。

  「船上的客房雖小，但有專人清理，非常乾淨，船上有世界各地的各種美食，不但有一日三頓的正式餐廳，也有吃到飽24小時全天候供應的自助餐檯，更令人驚喜的是輪船到了一個港口，喜歡活動的人可以選擇上岸觀光，有那願意留在船上休息的，也是任由君便。」老母親張文婷也笑嘻嘻地替父親的話加上註解。

  「人生在世，要活就要動，天天擠在一個船艙之內，一定缺少活動的機會！」愛台善意地警告父母。
  「不瞞余大醫師說，遊輪的甲板上有奧林匹克等級的步道，想要走多遠就走多遠，想要跑多久就跑多久！」京生又加了一句。

  從此，他們也學人家旅遊達人,在家中的客廳有一整面牆上貼著一張極大的世界地圖，凡是他們想去的地方，就在該處釘上綠色的圖釘，鼓勵他們注意報紙的廣告，或網站上的消息，以該地作為他們以後旅行的目標。凡到過的地方，就訂上紅色的圖釘，以便回憶，當強生及愛台夫婦週末帶了孫輩們過來見面吃飯的時候，也可以作為全家討論的資料或題目。 
  此外，他們結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退休朋友們，凡有減價的旅遊，彼此爭相稟告，從此, 他們不是在計劃下一次的旅遊，就是坐在旅遊中的郵輪上面。
  「我們最喜歡坐郵輪旅遊，不愁吃不愁住之外，還不必抬行李！我們還可以找減價的郵輪來替我們省錢, 比單住旅館還便宜。」他們的省錢之道，是因為洛杉磯就是郵輪出海的海港，只要郵輪有多餘的房間，在臨出發之際才減價出售，那時就特別便宜，而他們住在洛杉磯的人就可以趁這個機會通知全部的親朋好友，人人都買到便宜的艙位。
  兩人甚至購買了豪華郵輪公司的股票，以示支持坐郵輪旅遊之舉。他們用九美元一股的價格購買了100股，不意，數年之後每股漲成$140，真使兩位老人家欣喜莫名，甚至還有點後悔，没有多買幾股呢。

  對於老倆口的老年旅遊，除了一天到晚想辦法延遲退休的女兒愛台略有意見之外，其他人像女婿強生以及已經做了母親的外孫女德碧和外孫德恩都也不置可否。

 2019年初，文婷京生及一大群朋友都買好了票，整理好行李，準備再度上船。
  「不好啦，壞消息！爸爸媽媽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愛台不等汽車停好就推開車門，手中飛舞動報紙，大聲喊道。

  原來世紀大瘟疫開始，這種新冠病毒，專門攻擊抵抗力差的人, 尤其是老年人的肺部，在沒有防毒藥品誕生，也沒有防毒疫苗出世之前，在他們前一趟的大遊輪裡，很多人因為船內空氣不流通，船艙擁擠而傳染了新冠病毒以致不治。
  「爸爸媽媽，要保重身體，目前千萬要天天勤於洗手、不得近距離接觸其他人，只要外出就要戴上口罩。」愛台警告兩老。
  「要去旅遊，就會到天國去旅遊！」愛台危言聳聼。
  經過醫師女兒的耳提面命，兩人不但嚇得不敢出門，甚至把客廳上的地圖都取了下來，天天在家中不是看電視就是吃東西。

  「京生呀，幸好我們早已把我們名下的成衣進口公司脫手啦！不然的話，由中國進口成衣競爭本來就激烈，經過共共和黨川普實施提高進口關稅政策之後，更加賺不到什麼錢，民主黨拜登接手過來，變本加厲，現在人人都在出售公司，不但賣不出好價錢，恐怕根本無人問津了！」正在看電視的張文婷關掉電視新聞，放下手中的遙控器，抬頭對她的丈夫余京生說。
  「是喔，幸好我們兩人看得開，在生意最好的時候把公司脫手了！老婆大人，咱們喝杯咖啡慶祝我們的遠見吧！」
  與文婷一起擠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京生,走到廚房中熬了一壺咖啡。最後，京生將這壺熬好的咖啡放在一個精緻的托盤中，加上兩個漂亮的咖啡杯，以及同一套的糖罐和奶精，將著托盤廚房中端了出來。

  「噯，可惜了，我們買的豪華郵輪的股票的價格卻是一直跌不起！」張文婷一面用小湯匙攪拌著咖啡，一面惋息地告訴丈夫。
  「文婷啊，做生意有賠有賺，做股票更是如此，像我們這樣還能留一點本錢生活的，應該算幸運啦！」一向樂觀的京生，笑嘻嘻地端出一小塊水果蛋糕，一面切蛋糕給兩人分吃，一面安慰老婆。
  正在此時，門鈴響了，京生連忙飛奔過去開門，原來是帶了口罩的超市的送貨小哥送來了他們由電話中遙購的食品。
  「像這樣整天在家中孵豆芽，吃吃睡睡，我胖了好多磅啊！」張文婷照著鏡子不滿意地說。

  「…!」
  如此這般過了三年有餘,有專家說過，無論多麼親密的人之間，都應該有一些私人空間，一貫忙碌慣了的文婷和京生自從大疫開始，兩人就停留在自己的大房子裡，天天大眼看小眼，百無聊賴。
  張文婷開始越俎代庖，不讓京生煮飯，而自己煮出來的飯，不是夾生，就是燒焦了。
  「喊了半天，怎麼還在那裡裝聾作啞，不過來吃飯？」張文婷不高興了。
  「咱們出去吃吧！」京生弱弱的試探。
  「到那裡去吃？好吃的餐館都不開門了，有的本來只賣外賣的現在也都關門了。」張文婷沒有好氣。
  「咱們出去散散步吧！」京生小心地問他的老婆。
  「我的左腿突然疼得厲害，散什麼步呢？」張文婷怒道。
  「那…。」
  「告訴你，外面社會上有歧視亞洲人的運動，所有的店面都被人搶劫了，你不見我們轉角那一家珠寶店都用木板來代替那光亮的櫥窗，木板上還畫了特醜的塗鴉嗎?」張文婷越說越氣。

  一天，京生照例提了水壺到他家的花房中去澆水。
  「不用啦，我今天已經澆過水了。」文婷告訴老公。
  京生只得提了水壺轉身往回走，才一轉身，眼角掃過架子上的花，很懷疑的問老婆張文婷：「這是怎麼一回事，誰把蘭花的氣根都剪掉了？還有，仙人掌的莖怎麼變得光禿禿的，上面的小刺怎麼也都不見了？」京生問的時候非常激動，聲音都氣得發叉了。
  「蘭花的氣根和仙人掌的刺都是我剪掉的，蘭花的氣根掛在花盆外面，既不規則又難看，仙人掌的刺扎了手，又痛又癢，所以我把它們都剪掉了。」張文婷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唉，氣根是蘭花用來吸取空氣中養分的，仙人掌的刺是防止水氣蒸發的！現在，…。」今生嘆了一大口氣，低下了頭, 提了水壺不聲不響地走進書房。
  文婷站在書房外等了半天，也不見老公出來，只得自己走進書房查看。
  只見京生默默無語地坐在一片漆黑的書房裡，地上放著水壺,面對著拉上的窗簾。
  「咦？你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幹嘛？」老婆問。
  「當然是生氣了，總不能為了剪掉蘭花的氣根和仙人掌的刺，跳起來打妳一頓吧！」京生無可奈何的回答。

  「什麼？」文婷覺得京生簡直不可思議。
  他們两人如此這般經過了整整的一年，好不容易， 2022年初，政府鼓勵超過65歲的人，不但要打兩劑防疫針，之後又加了兩劑加強針，两人急忙打了四劑防疫針。

  打完全部防疫針,京生仍然一直萎靡不振，後來竟然要推上輪椅才肯移動, 想不到一輩子勤勞的京生,反而變成文婷日常生活中一大累贅，本欲把他送到老人安養中心，可惜因為疫情的緣故，安養中心不收新居民。
  到了2023年初，疫情漸緩，文婷打聽到她母親李翠英當初住過的富蘭克林之家開始招收新人，立刻忙不及待的告訴愛台,要愛台替父親京生報名申請入院。

  「老爸，你喜歡接受有照顧經驗的專人照顧你嗎？」京生的小棉襖女兒嬌滴滴的問。
  小棉襖的問話，老父親京生不置可否, 連眼皮都不肯抬一下。
  愛台與文婷開車抵達以前文婷媽媽李翠英住過的「富蘭克林之家」養老院，院中的工作人員跟往常一樣,不但非常熱心地幫余京生老先生安置老人家的私人物件，又很盡職地介紹樓下的圖書館、咖啡廳、電影院、健身房以及其他可以享受各種享受娛樂身心的各種設備。再帶了愛台和她的父母一同到食堂去試吃晚餐。
  「嗯，食堂寬大敞亮而且乾淨，供給的食物也非常之鮮美，客人們個個衣著精緻得體。」張文婷微笑地誇獎。
  「是啊，老先生老太太辛苦了一輩子，是應該享受的時。」工作人員很客氣地回答。
  「老爸爸喜歡這裡嗎？」愛台討好地問爸爸。
  「…。」余京生不置可否，只用那空洞的眼睛瞪著文婷和愛台。
  「咦？怎麼都是些老太太們？老先生呢？」張雯婷抬眼打量著食堂，只見整個食堂裡面坐滿了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們。
  「哦，我們這裡女多男少，所以這裡的老公公特別吃香搶手。」工作人員笑嘻嘻地回答。
張文婷聽了以後，沉思了很久，半天說不出話來。
  文婷吃完了第一頓晚飯，本來應該很安心地跟著女兒愛台離去，可惜，在她們母女兩人離去的時候，老公公京生那種對她們欲言又止、非常渴望老伴相陪的眼神，使得老奶奶張雯婷回去以後，心中十分不忍，以致整夜無法安眠。
  兩天之後的一大早，文婷決定在愛台上班之前，母女兩人一同到「富蘭克林之家」探望自己手牽手走過了一輩子的老公公余京生，约好三人一同共進早餐。
  不知何故，當天打電話給老先生，沒有人接。開車來到養老院，按老先生臥房外面的門鈴，也無人過來應門。
  在女兒愛台的陪同之下，余奶奶張文婷在樓下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到了花園的花樹下面發生的事情。
  你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原來是本來坐在輪椅上的老公公余京生，現在推著另外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位非常非常年老的老太太，京生把這位老太太推到花樹下面的石桌旁邊，又進去拿了兩盤早餐放在石桌上，自己坐在老太太對面，先幫助這位陌生的老太太拿起叉子，看著這位老太太把食物送進口中, 自己才開始進食。
  「媽，妳看,老爸根本不愛坐輪椅！」愛台伸出右手去捏老母張文婷的左手, 在她耳邊提醒道。
  老奶奶張文婷親眼看見老公公余京生的變化，簡直驚呆了，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她是何等聰明的女人，當即眼珠一轉，立刻把目前的一切情況，完全想通了。
  話說老太太張文婷立刻聽懂了小棉襖愛台話中的意思，當即牽了女兒的手，對老公公京生和陌生老太太點頭微笑打了一個招呼，在他們兩人桌子的旁邊另外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也點了兩份早餐，母女兩人一人一份，靜靜地吃着并仔細觀查余京生的動靜。
  京生等老太太吃完了早餐，把老太太送到看電視的大廳，才轉身過來找自己的老婆文婷和女兒愛台。
  「老爸，我和老媽今天來接你回家去，老媽非常需要你照顧！」愛台很懇切地對老父說。
  「是嗎，我也很想念你媽媽呢！」老京生是真的很想念自己牽手了一輩子的老妻。
  「好，我們這就去辦公室辦理退住手續，並通知女婿強生過來搬你的行李把！」老太太張文婷對老公京生溫柔體貼地說。

  余愛台仔細的看著高興地揚起嘴角的老父親, 自己的臉上也展開了快樂的笑容。 
  「有人說我的爸爸在1949年逃難的時候在舢板上頭腦受了創傷, 腦子因而有些遲鈍,誰說他老人家不聰明？他可聰明著啦！」余愛台大醫師面帶笑容,笑著自言自語。

  不久, 王強生帶了兒子德恩的汽車就抵達了養老院, 父子两人風捲殘雲一般地把爺爺余京生的行李搬回家了。
  公元二零二三年,余家小棉襖愛台在七十歲的高齢,終於變成了平衡雙親家務事的包青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