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03）--1968年, 春,夏

    當然還是教務長的辦公室比較好，可以關起門來與外界隔絕。

    校長的辦公室在另外一幢建築物內，他這個兼職的教師還沒有見過校長呢！

    今天他在玻璃窗外，看見琳達坐在他辦公室的會客椅上等他。因為琳達程度不好，他曾不止一次地要求她有了問題一定要來問他，所以看見琳達坐在辦公室內，以為她有習題不會做，請老師幫忙,所以很高興地向他的學生微笑。

琳達見了他， 大哭起來：「密斯脫李，馬克不理我了，他找到那一個有遊艇的女子，他去坐她的船了！」

琳達哭的跟淚人兒似的，激動之中，她把頭附在他的肩上，雙手勾著他的頸脖。她哭著告訴他，她已經懷孕了， 并問他要不要去墮胎？這位東方老師從未處理過這類問題，自己也不知所措，吱吱嗚嗚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拍著琳達光著的肩膀。不知什麼時候，安德森修女已經站在玻璃窗外，她嚴峻淡灰色的眼睛，正望着他們兩人。

一會兒，琳達就哭著跑開了。

安德森修女進到他辦公室里來，就在他平常坐的位子上，一直講著話。他坐在辦公桌安德森修女對面客人的椅子上，人坐在那里，眼睛卻朝窗外望著。原先湖旁的花樹底下，有人坐在船中釣魚，突然，那魚兒被釣竿一扯，在陽光下一閃，就被丟桶裡去了。

一隻天鵝，像一艘白色的船隻在水中浮著十分安詳，悠然自得。他想：「有條船，其實是不錯的！」他看了一陣子，想到：「聽大家說，天鵝在水面上像白色的船一樣地飄著，可是他的一雙腳，卻像馬達一樣，在水裡划得很費勁呢！」安德森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就漲紅了臉，停止了講話,怒氣沖沖地由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吃驚他看了一眼停止講話的修女, 學生琳達的私事, 與他有什庅關係呢, 他不過是一名亜裔的兼任數學講師罷咧。安德森出去之後，他也站了起來，向遠遠的花樹下那艘釣船走去。

那人在船上對他笑著說：「要不要這桶魚？可以連桶一起送給你！」他看著那滿桶的魚，每條都比在台灣家中母親燒的油酥鱼大了兩、三倍，就向那人道了謝，把魚連桶一起提到車上，又怕桶𥚃的水濺到車中，出來把桶裡的水，倒了大半在湖邊。

開車到附近的加油站，服務生正在給他加油，他看見左邊廁所外有一個自來水龍頭，就把魚桶提過去換水。

一輛警車停了下來，兩個警察由車內走出來，他就手提著桶，站在一邊，等那兩個全副裝備的警察走過。其中一個，很好奇地向他桶中張望了一下。

    他把換了水的魚桶提回車上，正在付汽油錢時，那警察中的一個，走了回來，給了他一張罰款單，對他說：「這種湖魚，不滿八吋，不可以釣了帶回家的。這是罰款單，若有不服氣，可以某月某日到法庭去爭辯。「警車揚長而去。

他站在車旁，把那罰款單仔仔細細，由第一個字看到最後一個字，看完以後，又仔仔細細地折好，放在他的小皮夾子裡面。

    回到寓所，脫掉鞋子，連桶帶魚，整個放進冰箱，和衣倒在床上。

睡醒起來之後，把冰箱中的桶取出來一看，滿滿的 一桶魚，十分新鮮，他在其中挑了幾條大的，用塑料紙袋裝起來，到老李那裡去吃魚。

老李正在做功課，看見他來，十分高興，對他說：「上次有一題，演算法特別好，教授還把我的做法，演算給大家看哩！」

怎麼可能不好呢？老李這麼用功，這麼專心，這麼敬業。

两人把魚端到桌子上，才發現沒有刮鱗，也沒有去鰓，兩人就用筷子把魚肉挑出來吃了。老李講他年輕時在日本讀書，戰後物資十分匱乏：「那時日本人，能有魚吃就不錯了，那管那魚的大小! 」

回到寓所，他找出支票簿，開了兩張支票，一張付罰款，另外一張$49 ，給那一家可以買船樣的郵購公司。

開完兩張支票，他又和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拉開百葉窗，外面陽光很亮。

在一個小店裡買了一份紐約時報，坐在店中，一面看事求人的廣告，一面吃了一份9毛8分一杯的咖啡，兩個蛋糕以及吐司的洋早餐，又取出筆來，把廣告上好像與他有關的訊息，一一畫出，又出去買了一些清潔劑、刷子之類。

回到寓所之後，按報紙的要求打了幾份應徵信，把信發出去已經是中午了，早早吃完午餐，他就捲起袖子，洗刷期與所來了。

    以後一連幾天，他每天都出去買報紙、寄信、整理寓所。

    不久,他所寄出的應徵信也一一收到回信, 都被拒绝了。

不幾天，那家郵購公司回了一張明信片，說收到了他的支票，貨品四周到六周之內就會收到。果然第五周， 那一家郵購公司寄來了一個極大的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有幾張說明書及好幾張大纸張圖樣，是船身的形狀，幾張纖維布，幾罐塗料以及填充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