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朋友比爾

            余國英

    市內有一家中國餐館，是我們常常光顧的老字號。他們的服務使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不但侍應生上菜井然有序,他們的經理對客人更是非常熱心，這位經理有著滿頭白頭髮，不過臉色很年輕，所以我們認為他是少年白。

    因為價錢公道,平常我們自己不想燒飯了，就到他家去吃些家常菜。又因菜式可口,有誰過生日，兒子醫學院畢業，、結婚、生第一個女兒和第二個兒子也是在那𥚃去慶祝。也就是說，無論大宴小酌，都到他家吃飯或宴客，久而久之，我們跟他們的經理變得非常熟悉，好像老朋友一樣了。

    有時兒子帶了媳婦一起去吃飯，他還特地跑過來對我兒子說；「昨天在世界日報上看見你媽媽的文章！」在美國出生的兒子和媳婦就會回答説；「喔！我媽媽的文章說了些什麼？」他就一五一十細細地把內容解釋給我兒子和媳婦聽。

   「咦，比爾，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呢？」

    他會笑嘻嘻地回答；「我天天太忙了，回家看中文的時間很少，只要看到，就會記得很清楚！」, 唔, 他的回答很有道理。

    事後兒子的兒子和媳婦對我說說「媽媽，你把你的中文文章翻譯成英文然後由我們輪流閱讀,稍微改動一下，我負責發給所有的表哥表嫂表弟堂哥堂弟們看。」大家輪流負責, 日子久了，竟然成了我們家族中一件交流心得，互通消息一件美事。

    原是為了要美麗，去年八月卄二日,我開刀美容, 經過三番二次的覆診, 預定今年四月二日最後一次拆缐, 天天撕著日曆,數著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三月廾八日, 正在家中一面用肥皂洗手, 一面心急如焚地照著鏡子，突然電話鈴響，原來是外科醫生的助理打來的電話，說是為了減少冠狀肺炎的擴散和流行，防疫期間，不得外出，所以奉命延長4月2日的預約！她說。

    「延長到哪一天呢？」我吓了一跳, 連忙問道。

    「不知道喔，要看哪一天疾病病毒被控制了，才能恢復工作喔！」她回答完了就掛掉電話。

    那可怎麼辦？縫的線就在顴骨上面，真的還要頂著凹下去傷痕的雙頰活下去嗎？這種樣子還要活多久呢？有了這种看不見摸不着的敵人, 連投降都不可能,更不用想要和解之前談談條件啦!正在痛不欲生的時候，突然想到世界上那麼多病人掙扎求生, 又有那麼多医護人員奮不顧身, 正在与這批看不見摸不到的敵人英勇戰鬦嗎? 我這種只顧小我的人, 太羞愧了!

    還是到超市買點食物, 以備長期在家中防疫罷! 不是叫我们人人都要戴好口罩才出門嗎? 保謢好自已, 不給社会添亂, 也是善舉的一种呀! 我突然靈機一動，立刻笑逐顏開，戴口罩不但防疫保暖,也可以蓋住臉上的疤痕呀！這不是一举數得嗎?

    特地在家裡各種口罩中選了一個自己喜歡的，高高興興地戴了花色美麗的口罩，出門坐電梯去買菜也。

    由電梯中出來，迎面遇見我們大廈的臨時保安，他對我問道：「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要到哪裡去？」哇，這麼深奧的問題，很多大思想家、哲學家花了一生的精力鑽研，回答不了的問題，我在两分鐘之內就輕易解決了。   

    買完菜,走到街上, 但見所有的商店関閉的大門外還有鉄柵緊緊地鎖住, 平常熙熙嚷嚷, 行人如織的路上，只剩稀稀朗朗,寥寥數人。一眼就遠遠看見一位提了菜蔬,帶了白色口罩的華人在對街与一位白人撞肘丶碰拳之後，走了過來, 大概餐館奉命暫時停業, 他才有機会上街買菜。

   「哈嘍，比爾，你好！你的白色口罩跟你的頭髮顏色很配，非常好看。」我在六呎以外的距離，苦中作樂地跟他打招呼。

   「是嗎,謝謝妳，其實，我去種牙，只種了牙根，還沒有安上牙冠，牙醫診所就暫時不上班了，幸好牙醫送了我一個口罩擋住我的缺牙！」戴了白色口罩的他笑了起來,大聲地對我說;「我昨天在一本中文的美食雜誌上，看見你的大作了！」

    「嗨，比爾，謝謝你有心還記得告訴我！」透過口罩,我我也大聲地回答他。

    「最近餐館不營業，我在家中枯坐無聊，一份中文報紙雜誌看上好幾遍，所以你的文章我都記得了。」

    走在六呎以外的我們,遠遠地無可奈何地大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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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國英,Gwen Li,

989 Webster Street, Apt 450,

Oakland, California, 94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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