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留學生父母的故事（０４）

（07）
    「阿母，我們就是要做未來美國人的祖先呀，如玉大姐不是常說，現代美國白人的老祖先，當初都是在歐洲混不下去的浪人或罪犯，我們這些身家清白的亞洲人去了，可以改善他們後人的成份呀!」旺得福很興奮地說。
    「阿旺•••。」
    「媽，您不是老說阿爸在世時，常常提到蔡家本是應該用＂文、德、維、光，百、世、其、昌＂八個字做排行的。一共八代，第九代又由＂文＂字重新來排，如此周而復始。耀祖哥及堂兄弟們用＂耀＂字排行是不對的•••。」旺得福一口氣說下去。
    「阿旺，那是中國名字的排行•••。」阿好乘兒子正在換氣的時候，輕輕地提醒他。
    「正好，我們旺得福蔡斯這一支的美國第一代，用＂文＂字排行，英文叫做＂文思頓蔡斯＂，與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英國一位著名的首相同名•••。」兒子滔滔不绝。
    「與外國人的首相同名，不犯忌諱嗎?」
    「英國是美國文化的淵源，是美國獨立以前的祖國。我們家孫子的中文名字叫做蔡文思，那他的英文名字就叫做文思頓蔡斯。」財漸大、氣漸粗的旺得福蔡斯己經決定，他的下一代第一個孩子應該是個兒子。
    「文思頓蔡斯?」
    「不錯，我與阿香要入美國藉有好幾條途徑，可以技術移民，也可以投資移民，但是花費成本都太大了，唯有到美國生產兒子，只需申請到簽証，花費一些路費，繳納些美國醫院費用，加上做月子費用，生出來的小子，到了十八歲，就可以自由選擇做美國人或中國人，若兒子選擇做了美國人，將來就可以申請父母入美國籍，等我與阿香入了美國藉，我們也可以申請父母親入美國藉，媽，將來有一天，您也可以入美國藉，變成美國人啦!」兒子阿旺對老母阿好說，他已經開始每天收集各種資料，進出旅行社，美國大使館，十二萬分忙碌。
    「做美國人? 我為什麼要做美國人呢?」阿好非常不解。
    旺得福蔡斯以四十元台幣上彎逹拉（美金一元之謂）的比例，將新台幣換成美金，帶了大肚子的胖蔡斯用訪親客的護照，到美國紐約州長島去生產他們華裔第一代美國人文思頓蔡斯去了。
    獨自一人留在台灣的阿好升了一級，正式變成了阿好婆。

（08）

    令阿好婆喜出望外的是；阿旺夫婦倆人去了美國不久，小嬰兒連月還沒有滿，阿旺就帶了阿香及小文思來啦!
    哇塞，這可把阿好婆樂壞忙壞了。
    第一件事當然是祭祖。阿好心目中蔡家的祖先當然只有阿旺的生父蔡七爺及大媽蔡林氏。她在蔡家又高又大又古舊的廳房堂屋內排滿了雞鴨魚肉的八仙桌上擺了兩副碗筷，桌前擺了兩只空椅子。
    阿好婆背上揹了小文思，手中捧了點燃的香，領先恭恭敬敬地向兩隻堆滿了白飯的碗及兩只空空的椅子鞠躬，一、二、三，共三次。
    「沒有關係啦，現在時代變新了。」阿好婆示意要兒子媳婦照做。
    「這跟時代有什麼關係?」阿旺問他的母親。
    「以前落後的習俗是只有男子才可以叩頭，不過我們採最先進的想法：鞠躬，男女平等。」阿好婆很開通地說。
    阿旺的名字雖然由旺得福暫時改回阿旺，但思想還是很前進的，反正做了小母親的阿香除了愛看一些閒書之外，對其他的事情很少有什麼意見，樂得與她平等，做一個新式男人，就與阿香並排站著，一人手中捧了一把點燃的香，小夫妻兩人一同向祖先，也就是空椅子行鞠躬禮。
    「咱們家的小文思請祖先保佑，有吃有喝，要健康，要長壽。」這是阿好婆的願望。她簡直太高興了!在她做賠嫁丫頭的時候那裡想得到會做蔡七爺的填房呢!做了填房那裡想到也會生兒子呢? 為了怕蔡家家族傷害阿旺，特地把七爺的良田好屋分給小姐的孩子耀祖及如玉，只留了一些荒地給親生的阿旺，不意土地又漲了價，命運之神對她太好了!好得令她感恩之外更覺得需要戰戰競競!
    第二件事就是送紅蛋及做月子。
    送紅蛋就是將煮熟的鷄蛋用紅紙將蛋殼染成紅色，贈送鎮上旳親友鎮民。
    阿香做月子躺在床上，可以吃，可以睡，但不可出房門，當然更不可以工作，她想看書，當然被禁止。
    「在月子裡傷了眼睛的話，一輩子好不了的。」阿好婆很緊張地說。
      阿旺在小文思的房內走進走出，吃阿好婆燒給阿香進補的鰻魚湯、當歸鴨。小文思躺在阿香床邊的一個小竹搖籃內，專心一致睡覺，阿好婆不時進來查看小文思的狀況，尿布濕了沒有?該換了吧?床單還干淨嗎?衣服夠不夠暖?有一句沒一句地陪阿香聊天。
    「阿旺，你其實是不必幫忙染紅蛋的，看，手上染得這麼紅，到現在還不褪，真是愈幫愈忙。」阿好婆笑嘻嘻地說著兒子。
 

                  2004年初稿于佛羅里達

                  2013年修訂于佛羅里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