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剛剛開完會,趕著搭飛機回總公司了。 茱茱收拾好桌上文件,關了電腦,下得樓來,黃昏的天空正飄著細雨。
好不容易可以早些回家,平時都得等老闆下班才能離開的茱茱,晚上七、八點下班是家常便飯,心頭不由得湧上一絲小確幸。 站在街邊等了十來分鐘沒見到計程車,只得走到大馬路上去攔車。
燈號變了,有兩部車子直開過來,茱茱伸手一攔,領頭那部停了下來,是一部半新不舊的普通計程車。 開門坐進去,說了去處,司機回頭對茱茱比了個OK的手勢,那輕佻的樣子讓茱茱感到有些不舒服。
司機伸手開了音樂,小小空間霎時注滿了美空雲雀的演歌, 一邊還興致勃勃地問個不停:「美空雲雀妳聽過嗎? 日本國寶呢! 妳,小女孩怎麼可能知道? 妳們外省人不是最痛恨日本人?」
「我是台南人。」茱茱淡淡更正。 司機更high了, 「聽妳聲音好像十幾歲的小女生……」邊扯淡,車子邊繼續往前開,右前方就是往住家方向的交流道了。 司機似乎沒想右轉,經茱茱提醒,才啊一聲轉入交流道,又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話。
行車速度似乎慢了下來,茱茱聞到一股難以名狀的煙燻味,怪異地不合常理,心裡警覺陡升,只聽司機說有人在燒稻草。
「不像稻草啊!」茱茱反駁道,接著全身上下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心跳加速,手腳開始有些不聽使喚。 茱茱心頭一驚,「糟! 著了道兒了。 不行,我必須得想辦法脫身。」情急之下茱茱搖下車窗,一陣涼風似乎吹淡了不少那難以形容的煙燻味,然而不舒服的感覺加劇,手腳開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那可惡的人還說「妳開窗,味道還在啊!」
茱茱急切地拉過包包在裡頭一陣翻找。 該死的,平常不開機,這下子可要耽誤求救的契機了。 緊張慌亂中終於摸到了手機。 該死的老花眼,該死的手指頭對不準按鍵,幾次錯誤後終於撥通。 「快呀,快接電話呀!」 茱茱在心裡急叫乞求。
「喂!」終於聽到茱姊的聲音,曙光乍現,茱茱假裝若無其事地跟茱姊瞎扯。 「妳在計程車上啊?」 茱茱跟茱姊有默契,下班時間打手機給她,代表計程車有問題。 「是啊,現在到XX路二段,等一下就到家了。」 「姊,今天有OO的消息喔!」 茱茱隨口胡謅,生怕茱姊掛斷電話。 OO是茱姊近來最欣賞的藝人,果不其然,茱姊興緻很高。 「在哪兒看到的? ……」 呵,姊, 妳到底有沒聽出我的危機? 茱茱快支撐不住了,突然靈光一閃,幹嘛死賴在車上,可以中途下車啊! 何況已到XX路二段,wellcome的招牌在路邊閃爍。
「姊,我想買些東西再回家,我要下車了,電話先不要掛喔!」 茱茱壓抑著顫抖的聲音告訴司機前面靠邊停,心裡默默祈禱著,希望司機能讓她下車。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自內線車道緩緩變換到外線停到了路邊。 茱茱匆匆掏給他200元抓著包包跟提袋下車,手裡仍緊緊握著手機。
咬牙狠撐,立在路旁等計程車開遠,茱茱癱靠在電線桿上一時仍驚魂未定。 危急的當下,一心只想保住自己求得脫身,竟忘了記下司機姓名和車號。 遺憾哪!
「姊,我下車了,我遇到惡司機了,他不知薰了什麼香,我現在頭好暈,手腳都在抖,好怕隨時會倒下去!」
「難怪我覺得妳聲音怪怪的,妳在哪裡? 我過去接妳。 妳先找家人多的店,進去裡面等我。」
「我聯絡一下同事,看有沒有人可以就近來接我,妳等我電話。」 茱茱說。 茱茱跟茱姊其實沒住在一起,茱姊住得遠,等她來到現場怕還要等上好一陣子。
搖搖晃晃進到一家賣薑母鴨的店。 晚餐時間,裡頭客人正大快朵頤,沒人注意到茱茱的出現。 顫抖著聲音跟老闆娘大略敘述了一下方才的遭遇,拜託讓她坐下休息一會,茱茱還跟老闆娘要了一杯水。 記得有次去拔牙,茱茱在打了麻醉針後的反應跟現在有些相似,都是心跳加速,手腳發抖,牙醫師的處理方式就是讓她坐下休息並喝水。
連絡到同事,說了所在位址,茱茱繼續打電話給茱姊,請她不用特地過來。 茱姊不放心,堅持要來一趟,茱茱請她直接到住處等待,等同事來接她就回去。 接著又打電話給醫生姪子, 姪子要茱茱別緊張,休息一下喝喝水,要是仍覺得不舒服就去醫院急診室。 謝過姪子,如驚弓之鳥的茱茱在薑母鴨店裡喝了三、四杯水還上了洗手間。 約莫一個小時後,同事終於抵達。 茱茱鬆了一口氣,拿起包包、提袋和一袋薑母鴨走向同事的車子,並回頭向好心的老闆娘道謝。
接到茱茱電話的同事匆忙中只穿了拖鞋,還因茱茱只說了OO路,他誤以為是另一區同名的OO路,多開了好大一圈冤枉路,中途又遇塞車,緊張到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但這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茱茱確定自己脫險了,那薰香的效力也在逐步消退中。
同事送茱茱回到住處樓下,抬頭看見茱姊在窗口著急地盼著。 茱茱謝過同事的仗義馳援並為自己造成的虛驚和不便向他致歉,要送他薑母鴨,他卻堅辭不受,這讓茱茱心裡更加過意不去。
看到樓上溫暖的燈光,茱姊期盼的身影,一切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