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沙三族記》
16歲的荷蘭少女瑪利婭從小生長在台夫特,是新教牧師亨布魯克的二女兒。亨布魯克牧師聽了曾在福爾摩沙服務14年的牧師學長描述,對於前往「美麗之島」傳教充滿嚮往。1647年,瑪利婭懷著對初戀情人楊恩的思念,與一家人帶著夢想,搭船前往福爾摩沙。
在那裡迎接他們的,包括平埔族西拉雅女子烏瑪。烏瑪是部落第一美女,剛與長老之子直加弄成為「牽手」。她們夫婦是最早一批接受荷蘭教育、受洗為基督徒的平埔族人,期待部落生活有新的改變。烏瑪很快便與瑪利婭姊妹們成為好友,學習彼此的生活、文化和語言。
而在海峽對岸,漳州人陳澤加入鄭芝龍的商船大隊,穿梭於東亞各國港口。但好景不常,大明崇禎皇帝自盡,滿人攻打入關,鄭芝龍決定降清,但他的兒子「國姓爺」鄭成功與父兄決裂,高舉「反清復明」大旗。陳澤心懷忠義,決心投靠鄭成功,成為鄭營大將。
在當時荷蘭人與漢人口中,鄭成功有著雙重面貌。他是有著伊底帕斯弒父戀母情結的悲劇英雄,一方面性格堅毅、聰穎過人,卻也多疑、易怒、殘暴。1661年,鄭成功率領大軍攻台,與荷蘭人歷經海陸大戰、圍城對峙,歷時將近一年,終於令荷蘭守軍投降,退出福爾摩沙。
面對戰爭的無情殺戮、親人摯友的永別,瑪利婭、烏瑪與陳澤一同捲入這場歷史動盪,三人的生命交織成那一段驚心動魄的大時代故事。
第一部 1646年第一章 台夫特十六歲的瑪利婭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爸爸決定要離鄉背井,前往「福爾摩沙」那個與荷蘭完全不同的蠻荒世界。
瑪利婭一家人住在台夫特1的新禮拜堂旁,有一棟雖然不大但很舒適的房子,三層樓,五個房間,而且靠著運河。他們家有一艘大船、一艘小船,瑪利婭最喜歡和姊妹們划著小船,在台夫特的運河中穿梭。她們的爸爸是牧師亨布魯克2,生於鹿特丹,從萊登神學院畢業後派駐到台夫特牧會,在台夫特和安娜成婚,小孩也都是在台夫特出生。他們一家人在台夫特備受尊重,一直過著其樂融融的日子。
爸爸決定去福爾摩沙,是因為聽了他在萊登大學神學院的前輩學長尤羅伯牧師3對福爾摩沙的描述。尤羅伯在福爾摩沙前後服務了十四年,一六四三年才離開福爾摩沙回到荷蘭。
尤羅伯回到故鄉台夫特以後,對福爾摩沙人一直念念不忘,於是在這一年春天一個下雨天的下午,來到了亨布魯克的家。
瑪利婭永遠忘不了,她在客廳門後偶然聽到的爸爸和尤羅伯的對話。
「既然他們有獵人頭的惡習,為什麼你那麼喜歡他們?」爸爸問道。瑪利婭正要端出小餅乾招待客人,偶然間聽到「獵人頭」的字眼,不由得屏氣聆聽。
「說起來很矛盾,他們確實有獵頭的習慣,但他們並不是食人族,也不凶暴。」 尤羅伯解釋著福爾摩沙人的生活習俗。「這麼說你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其實福爾摩沙人算是善良的民族,他們獵頭只是個不幸的習俗,用來證明狩獵者的勇士氣魄。他們並不愁吃,因為福爾摩沙的整個大草原到處是梅花鹿。福爾摩沙人很聰明,有計畫地捕殺野鹿,絕不過量,人與鹿群維持著很好的平衡。福爾摩沙人太好命了,只有梅花鹿以及各種美麗的鳥類,卻沒有老虎、獅子等凶惡的動物,會傷人的頂多只有一些野豬。聽說高山的地方有一些黑熊,還有體型比較小一點的豹。
「也就是這樣舒適的環境,使得福爾摩沙迄今沒有進入農業社會,因為他們不需要,因為要得到食物太方便了,不必辛苦耕種。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下,福爾摩沙人的男人要證明自己是勇士中的勇士,就去獵野豬。而部落及部落之中總免不了衝突,一衝突就會有械鬥,於是割取對方的人頭成了勇士的象徵。」
話鋒一轉,尤羅伯談起他在福爾摩沙宣教的心得:「所以只要教以基督教義,讓他們有文明觀念,要好好相處,大家相愛,不要互相殺來殺去,不要把獵頭當成勇士象徵,一方面可以救許多人,一方面我們的改革教派會在福爾摩沙找到最好的信徒。
「雖然巴達維亞4的土人更多,但大多是穆斯林的異教徒,沒有辦法接受基督。福爾摩沙人不同,他們沒有什麼信仰,一張白紙,而且還算聰明。我和我的前任甘治士牧師5為他們創造了一些拉丁拼音文字,教他們用自己的語言唸聖經,倒還有些成績。我在福爾摩沙十多年,有上千福爾摩沙人受洗。在福爾摩沙傳教,會讓你很有成就感。」
尤羅伯說到最後,語氣裡顯然帶著得意。他那天和爸爸談了一整個下午,還留下來吃晚餐。在餐桌上,他取出一張東印度地圖,那是瑪利婭沒有見過的世界角落。本來瑪利婭以為,東方就是出產漂亮絲綢與青花瓷的大明國,現在台夫特就興起一股製造東方風格青花瓷的風潮。她沒想到,東方仍然有存在獵人頭土著的大島嶼,而這個島嶼的名字竟然叫「福爾摩沙」。福爾摩沙是「美麗之島」的意思,這與獵人頭土著多麼不相稱!
這天之後,爸爸又和尤羅伯出去了幾次。媽媽說,他們是到台夫特的東印度公司會所去談。瑪利婭知道東印度公司,他們在台夫特擁有一大排的倉庫。一個月以後,爸爸就向家人宣布,全家要到福爾摩沙。(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