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黃金淺談

A Brief History of Gold in the West

文：杜雨潔

圖：The met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Gold is the child of Zeus; neither moth nor weevil consumes it

黃金是宙斯的孩子；蟲蛾和鏽都無法侵蝕

~約公元前5世紀，古希臘最偉大的抒情詩人- Pindar品達

每當進入金融波動的局勢或是面臨貨幣與通膨問題時，黃金白銀儼然是避險和金流進出操作的首選。金融體系的金本位制度可追溯回18-19世紀，歐美眾多國家將貨幣的價值與一定量的黃金掛鈎，說起來也沒什麼道理，不過此舉確保了貨幣的穩定性、可兌換性以及可信度，持有一定數量的黃金可以在任何時候以固定的匯率兌換成貨幣，多元化資產配置以應對各種風險及波動性，同時體現了黃金作為無國籍貨幣的特質。

早期西方文明將黃金等同於神靈和統治者的表徵，人類幾乎本能地賦予黃金很高的價值，將其等同於權力、瑰麗和文化精英層的代表。由於黃金在全球廣泛分佈，我們發現古代和現代文明對黃金的思考無處不在。而妙的是，特別將黃金與財金連成一線的創始疆域，反而是缺乏黃金礦產的西歐。

在中國，華夏民族對黃金白銀不像其他文化那樣彰顯地位，中原地區也未以黃金設為主要貨幣的時期，這些脈絡得以從東方與西方的陵寢中得知。玉居最高地位，珠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即使到了13世紀馬可波羅遊記中寫到，中國所擁有的西方金銀幣是被當作禮物和供品，非商貿的法定貨幣；另一面像是盛產黃金的非洲，金子都是出口導向，當地反而以貝殼為幣。南美洲也產黃金，五百年前西歐入侵者衝著這點而來，然而這幾處的價值體系和歐洲人截然不同。這次人類文明的此種金屬物質間的對價關係，依然歸於權力權威的樹立而產生的體系共識。

黃金和銀為何能成為用來衡量萬物商品的價值？還成為國家之間財政儲備，廣泛公認和接受的價值標準，可能下列幾項特質足以成立：

1 稀缺性

2 穩定性 (性質)

3 擕帶性

4 熔解和分割性

5 純度標準可掌握

6 重量衡量便易

黃金與文明

最早可考的黃金製品發現於6,300年前黑海沿岸的遺跡，另一處是於現今南法6千年前銅器時代環形的金錠。公元前3000年，美索不達米亞城邦在蘇美人的遺跡中發現青金石與造粒黃金工法的項鍊。從兩河流域到古埃及，一路繞著地中海到腓尼基、克里特島的邁錫尼文明，接著傳向燦爛的希臘時代。

公元前3100年，埃及第一個王朝的美尼斯Menes法典中記有金銀價值比率的證據。該法典規定”黃金的價值等於白銀的二分之一半”。這是目前最早記載黃金和白銀之間的價值關係。

這些歐亞文明的工匠們發明了許多技術，包括黃金鍛造、鑲嵌、雕刻和鑄造，製作複雜的黃金首飾和裝飾品。社會中視黃金為非常重要的貨幣材質、身份裝飾和信仰符號；古埃及視黃金為神聖的金屬，相信黃金是太陽神”拉”的化身，也是重要神祗阿蒙和赫魯斯的象徵。神像、神廟和墓穴裝飾物都覆蓋著黃金，圖坦卡門重要的黃金面具眾所皆知。

希臘和羅馬文明中使用大量的黃金，被用於製作藝術品、貨幣和珠寶等領域。希臘神化中的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太陽神阿波羅乘著黃金戰車，愛神邱比特背著金弓，持著金箭和銀箭，還有金羊毛象徵財富。神話中不斷散發的黃金魅力，讓古文明的工匠們專研黃金工藝，以及鍊金術的被推崇。

帝國製造者以錢幣為長久的君權訊息宣傳手段，如公元前3世紀馬其頓的亞歷山大帝隨著征服的疆域，累積黃金資源並鑄造金幣，錢幣的設計正面通常是帝王像，另一面是戰馬或戰車或女神等，軍人們透過物質交換的方式散播到各地。

金幣與權力

羅馬時期貴金屬是階級分類的方式，人民不能配戴黃金飾品，元老院的大使得金戒指，其餘元老為鐵戒指，後來黃金使用開放後，自由人能佩戴金戒指，得自由身的奴隸能戴銀戒指，而銅戒是變成奴隸的表徵。羅馬帝國後來也納金幣於貨幣體系，以面值或重量價值。該體系隨著朝代更迭一直沿用到11世紀的拜占庭帝國。

公元4-5百年時的中世紀，歐洲的金幣往往由君主或貴族發行，這些金幣的價值和內容往往因國家以及時期而異。宗教統治的影響下黃金還被廣泛地用於宗教藝術品的製作，例如教堂的壁畫、十字架和聖器等物品。教會和富裕層貴族使用黃金裝飾建築、藝術品和寶座、宗教文物和祭器等物品。

全球化進程

黃金來源和貿易路線的跨海控制大致始於15、16世紀大航海時代(海上霸權)。西非加納南方的海岸因發現大量黃金資源，歐洲人稱其為黃金海岸，當然帶來的是一連串的控制與戰鬥，並展開以黃金和奴隸交易換取武器的行徑。非洲南部是津巴布威以生產黃金與阿拉伯人貿易，後來葡萄牙人也以黃金串起歐洲到非洲大陸及印度洋的海上及陸路貿易。

16、17世紀，西班牙和葡萄牙開始從中美洲佔據掠奪大量黃金，這些黃金被用來制作貨幣，成為財富的主要來源。同時，其他歐洲國家也開始探索新大陸的資源，尋找黃金礦藏和貴重物品。這些國家建立了大型貨幣體系，將這些黃金轉換成貨幣，用於貿易商業交易以及殖民地的探險和殖民活動的經費。

19、20世紀歐洲需求的黃金生產開始集中在俄羅斯、南非和加拿大。俄羅斯在西伯利亞發現了大量的黃金礦藏，並成為歐洲最大的黃金生產國之一。南非的金礦產量也非常豐富，名列世界最主要黃金生產國。加拿大的金礦集中在安大略和魁北克省。爾後加入生產來源的包括美國、中國、澳大利亞、烏茲別克斯坦和土耳其等地。

金本位與紙幣

19世紀中期開始，各國之間採用以黃金作為交易與清算工具的「金本位制」。第二次世界大戰後，1944年美國邀了四十幾個國家召開全球貨幣金融會議，稱為「布列敦森林會議Bretton Woods Conference」。成立國際貨幣組織、世界銀行，建立了全球性的金匯兌本位制，也就是美元與黃金掛勾、各國貨幣與美元相串的兌換方式，並明訂一盎司的黃金價格為35美元。雖名為金本位制，隨之國際上開始以美元作為交易的主要貨幣。1971年因經濟危機導致各國黃金需求提高，後來布列敦體制宣告終止，停止了美元對黃金的兌換的機制。不過此舉讓美元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外匯交易、結算和儲備的國際貨幣。

黃金準備金是指各國央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機構持有的黃金儲備。在經濟體系中的地位用於維護貨幣穩定、支持貿易交易和應對金融危機等。截至2021年9月，持有最大量黃金準備的是美國，其擁有超過8,000噸的儲備。其他大量持有國家包括德國、意大利、法國和俄羅斯等。

黃金為物質體，面對數字貨幣甚至虛擬貨幣逐漸被接受且廣泛使用的年代，是否大時代推進的浪潮下會有新的國際金融秩序產生，疫情後高利率高通膨加上糧食危機的全球體質變化下，黃金持續是全球觀注的焦點。

圖說：公元前4世紀中葉，黃金材質。一只人鳥同體的女海妖耳環，手持希臘古樂器七弦琴kithara。

圖說：公元前3至2世紀希臘，黃金和白銀。赫拉克勒斯結Herakles knot。

根據羅馬普林尼的說法，赫拉克勒斯結具有可以治癒傷口的涵意，它在希臘時期珠寶中相當流行，被認為具有避免邪惡的力量。這款華麗的臂章上的花卉裝飾鑲嵌有石榴石、祖母綠和琺瑯。

圖說：一對金色臂章，希臘化時代，約公元前200年。古希臘主宰整個地中海東部沿岸的文明發展，此地這段時期稱為希臘化時代Hellenistic。

圖說：11世紀上半葉黃金手鐲，累絲和造粒做工。前伊斯蘭時期形式手鐲表現出珠寶承續了傳統風格。在扣環背面有四個以金幣為底盤，原本鑲有四個小寶石。扭轉的繩編造形可能源自希臘手鐲，而拜占庭珠寶通常包含硬幣形式。

圖說：17世紀前期，西班牙。材質黃金、鉑金、紅寶、水晶、珍珠、琺瑯；天主教信仰中，拜占庭時期整個西歐，教堂和虔誠者對基督受難的聖物以及與眾多聖人和烈士有關的聖物十分珍視與崇拜。包含遺物的珠寶既是虔誠的象徵也是個人財富的展示。17世紀早期的西班牙有奢侈法限制了大多數非宗教的個人裝飾品。金匠和珠寶商生產許多精美的作品為念珠、十字架和其他天主教標誌，令佩戴者能夠逃避皇家禁令而仍擁有珠寶金飾。虔誠形象的非凡珠寶也被捐贈給教堂用於裝飾讓人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