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很多不同的問題盤繞在夏諾跟可恩的心頭,但可恩既然不再追問下去,那他們便不再多談些什麼。或許是因為,大部份的疑惑都沒有他們想要的答案吧。
六點鐘,窗外已經是暈黃一片,可恩平靜下來後,默默地走進廚房下了兩碗的麵,夏諾站在門邊看著她的背問道:「妳今晚不用到餐廳上工嗎?」
可恩聞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頓了一會才回答:「我請假了。」
「請假?!」腦裏閃過這兩個字的同時,夏諾回想起剛才她進門時說的話──我從昨天下午開始到處找你。夏諾覺得心虛,便隨口「嗯」了一聲當作回應,之後便未曾再開口,只是低頭盯著自己的腳趾。
兩碗清湯雞蛋麵熱騰騰的擺在餐桌上,夏諾和可恩分坐兩邊,不發一語靜靜的低頭吃著。
兩人都不曾抬頭正眼看向對方,像是專注的在吃麵,但心底卻各自想著自己的事。
「我吃飽了。」夏諾率先吃完。
可恩點點頭,表示聽見了,夏諾還想說些什麼的,聲音卻都咽在喉嚨裏,什麼也說不出來。
夏諾清洗好自己用的碗筷後,他又看了一臉心不在焉的可恩一眼,隨之便打算離開飯廳。當他低頭踱過餐桌時,他聽見自己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回房後,夏諾端坐在書桌前,再次回想著昨日出走的情形,從早上起床、天堂廣場的日光、離開中國城,一直到他見到的那雙灰瞳,以及海斯所述的「無眠者」,一遍遍的回想著,似乎是想為自己昨日的行為做一個結論。
不過,耗了許久的時間,夏諾依舊無法有個結論,關於自己的出走。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麼重複回想底有什麼意義,但就是無法讓自己停下,一直到一個開門的聲音傳來,夏諾倏地抵桌起身──
路易!
是路易回來了,夏諾下意識的衝至房門前按下喇叭鎖;然後,他開始想著如何逃離路易,就像昨天離開中國城那般,離開這裏。
『路、路易,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看見路易進門,可恩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嘖、我要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難不成我要回來還得跟妳通報嗎。』路易停頓了一下,又道:『是不是那死小子回來了!』
『沒、沒啊,小諾還沒……』
『他還沒回來妳會杵在這?!』路易愈講愈是大聲:『那小子呢?』
『我說了小諾還沒回來!』
『可恩啊、可恩,看來妳的腦子沒跟妳的臉啊、身材啊生的一般的好嘛。』這句話說的到是輕柔,停了一會兒又吼著:『妳當我、是、傻、子、嗎!』後面幾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口的。
『啊!』可恩吃痛的大叫著,不知是路易打了她還是怎麼著。
愈是聽著門外傳來的激烈對話,夏諾就愈是心急,不自覺的開始在房內繞起了圈子來,滿腦子的「怎麼辦、怎麼辦」。
碰的聲響忽地敲醒了他,夏諾停下腳步,轉頭望著房門的方向。碰、碰、碰……重步踏擊地板的聲音愈來愈接近,夏諾專注地聽著那個聲音,直到它突然停止。
喇叭鎖傳來了連續的「喀、喀、喀」聲響,接著是擂門聲,夏諾可以感覺得到整片門板都在震動。
「死小子、出來!」合著碰碰碰的巨響,路易大吼著。
完了!聽著路易飽含怒意的聲音,夏諾幾乎要蹲在地上抱頭大叫了。突然,他想起書桌前的窗戶。對啊,可以爬窗戶出去!
夏諾十萬火急的爬跪在書桌上,扯開窗簾,要拉開窗戶──
「該死的!」他暗罵了一聲,窗戶不知何時被釘死了。
「我叫你出來你不出來,是要老子進去請你嗎!」路易停下擂門的動作,在門前又是一陣咒罵,然後碰的聲響又再次傳來,而且比剛才的更加大聲了。
夏諾僵直身體聽著身後的撞擊聲,總覺得,似乎整個房間都隨著路易的動作而震動著。
算了,不管了!
夏諾迅速爬下書桌,舉起了椅子便要往兩扇玻璃窗上砸。手才舉起,就聽見身後傳來的一連巨響,轉身只見門已被路易給踹了開來,門板整片壓著衣帽架,然後斜靠在衣廚上,一晃一晃的。
「死小鬼!」路易又是一踹,碰的一聲將門板踩倒在地面,揚起的風吹拂著夏諾的短髮。
舉著椅子的手還僵在空中,只能發愣。
忽然,夏諾從路易與門縫之間,看見可恩扶著房門前的壁櫥,緩緩靠近路易身後,猛地將手裏的花瓶往路易頭上斜角砸去!
「不知死活。」像是可恩的動作都在他的意料中般,路易在花瓶砸下前忽然轉過身,手掌揚起,啪的一聲打在可恩右臉上。
承受不住強勁的力道,可恩碰的一響很後撞上牆,悶哼了一聲滑坐在地上,花瓶也被甩掉碎了一地。
「可恩!」夏諾丟下手中的椅子,欲往可恩那兒衝去,卻讓路易給一把抓著。
「哼、哼,自投羅網!」他緊抓著夏諾的手臂,冷笑著。
夏諾順著被拉扯的手,看向高高在上的路易,他看起來比夏諾印象中的還要巨大,嘴角殘酷的笑容,讓夏諾不禁覺得,他怎麼會覺得自己有辦法逃離這裏呢。
路易拖著男孩的手臂直到牆邊──就在可恩的身旁,他一手壓著夏諾的頭頂要他蹲下,朝下看向還攤坐在地上的可恩說道:「妳是不是不想讓我扁這小鬼啊?」
可恩看著他冷冷的眼,抿了抿雙脣,抹過兩行靜靜流下的淚,好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些,「……你、你會放遇小諾嗎?」
「放過他?!妳在說笑嗎,妳的腦子果然沒妳的樣子長的好……」
他空著的手輕拍可恩的臉頰,然後扯過夏諾的頭髮,將男孩拉上前來,「不想讓我扁這小子是吧,我偏要扁給妳看!」
路易抓著夏諾的雙腕,將他拉起身抵在牆上,側著頭對可恩說:「擦乾妳的眼淚啊,好好看著我是怎麼教訓這小子的!」
語畢,一拳便重重落在夏諾的肚子上。
「他只是個孩子啊!」看著路易的動作,可恩的淚再也收不回去,嘴裏不斷喃念著,「不要、不要、不要……」
碰的一聲,整個背便猛地緊貼在牆上,夏諾痛的皺著眉、張開嘴,他幾乎快吐出來了,連叫出聲都還來不及,下一拳便又狠狠的打了過來。
路易再次側過頭看向可恩,「對了,妳最好是別試圖用什麼手腳想阻止我,不然……」他笑著,「我會讓這小子直接死、在、這、裏!」朝著左臉又是一拳。
可恩正欲伸出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見他又是猛一拳的朝夏諾揮去,她迅速地收回伸出的手,緊緊的握著拳頭,抵在冷冷的地上。
夏諾瞥見路易的手一抬起,他便反射地緊閉雙眼,咬緊牙根。
如同預期般,他的右頰挨了一拳,連帶後腦也撞上了牆。隨著拳頭的力道,夏諾的臉往左邊偏去,他半瞇的眼正好對著可恩,模糊的視線讓夏諾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從耳聞的哭聲,得知她滿懷的淚水,怎麼也擦不完。
路易不再說話,就只有出拳、出拳、再出拳,幾拳來下,夏諾覺得,他若再不收手,自己也許真的就得死在這兒了──跟他的父親一樣。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能跟父親有相同的死法,那也不錯吧,但是下一秒再次迎面而來的痛楚,讓他馬上放棄了這個想法。
夏諾咬著牙,死命的忍耐著不曾停止的疼痛,想試著扯動手腕好掙脫路易的束縛,卻僅僅是徒勞之舉。夏諾也曾嘗試抬腳或踢或踹,甚至是弓起膝來好阻礙他的動作,右腳不行就換左腳。
「狗娘養的死小鬼!」他試了好幾次,竟然還真踹中了路易的右小腿骨。他吃痛的啐了一口,將夏諾甩落在地面上。
「小諾!」可恩看著夏諾落下的方向,大叫。
碰的一聲,夏諾不只是撞在地上而已,左手臂正巧落在方才打破的花瓶碎片上,手臂上到處是被劃過的傷,還有一些較小的碎片鑲進了肉裏。
「哦!」天殺的、好痛!
碎片劃過或是刺進皮膚裏的那剎那,其實並不是很痛,真正感覺到巨痛,是血流出來之後。這種痛楚若要與被路易毆打來做比較,雖然說不上哪種比較難受,但確實是有那麼一瞬間,夏諾覺得這種痛遠遠蓋過了被毆打的疼痛。
「哈、哈。」路易見夏諾手臂受了傷,他大笑了數聲,看看正爬過來要觀看的可恩,然後再看看地上的碎片,他從鼻子裏哼出幾句:「自做自受。」
等他笑夠了之後,卻又一臉不懷好意地向夏諾伸出手,忽然一陣鈴聲響起打斷了他的動作。
路易啐了一口站直身子,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接聽。
「喟、我路易。」他一邊回應著,一邊眼睛還是盯著地上夏諾跟可恩。
對方不知說了些什麼,路易疑惑問道:「不是九點嗎?」他看看右邊牆上的鐘,然後皺了下眉頭,「我知道了。」
接著對方又說了幾句,「是、是的,好、我馬上過去。」路易斷斷續續又回應了短短的幾句才收線。
「哼!」他低頭上下看了兩人幾眼,冷哼了一聲,才轉身往玄關離去。
終於,今晚的惡夢也隨之離去了。至少,現在他是暫時離開了。
可恩一直盯著路易關上大門為止,才將夏諾放平在地板上。她起身跑進主臥室裏打了通電話,電話一接通她忙亂地描述事情的經過,還有夏諾的傷口。
她說的很急、很快,意識漸漸模糊的夏諾聽的不甚清晰,只聽的出電話是打給一個名叫威利的人,然後、然後……
200309162.02.45/201006012.22.13
雖然上禮拜偷懶了好幾天,不過這禮拜有排休,希望能用力補回來……
然後,我真的想不到其它比較適合的標題,我是笨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