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在報上看到一篇報導：
一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身著泳裝接受記者訪問，暢談她六十好幾才開始學游泳的事，
她說她由怕水到現在每天一千公尺的長泳，蛙式、捷式、仰式甚至蝶式樣樣都會。

我端詳她的照片，哈，跟我一樣的冬瓜身材嘛！
只不過她是細長型且能浮於水面的冬瓜，
而我是圓敦敦且一丟進水裡就咕嚕咕嚕往下沉的冬瓜而已。
把報紙放置一旁，以往學游泳時可怕的喝水經驗漸漸隱現眼前。

學游泳？不幹了，不要告訴我萬一掉進水裡怎麼辦，
我不去河邊洗衣服，我不學桃花過渡，我不……

■說得一口好泳技，女兒向我挑釁！■
直到有一天，三個女兒去溪邊嬉戲帶回來一身溼時，
丈夫一看大勢不妙，斬釘截鐵的說：
「不行！花蓮到處是溪流，我們光復鄉更是四面環溪，不會游泳是不行的。」
於是一家五口浩浩蕩蕩的開拔至糖廠的游泳池。

老爸充當教練，三個小蘿蔔頭如魚得水的玩瘋了，
老媽我則很賢慧的在池畔隨侍在側，扯開嗓門大喊：
「手要划呀，腳要張開蹬呀，對對，哎呀！吸氣，換氣，吸一口氣，再慢慢吐…」
旁觀者皆以敬佩的眼光看著我，以為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浪裡白條了。

日子就在我始終不曾下水，
而三個學齡前的小傢伙已能以蛙式載沉載浮的游完五十公尺中匆匆過了。
直到又有一天，當我指責老三的泳姿一錯再錯時，小傢伙居然老實不客氣的說：
「媽媽！厲害的話，妳下來游給我看吧！」一時間我愣住了。

只見三對清澈的眼睛挑釁的看著我，丈夫不懷好意的走過來，曖昧的笑笑說：
「來！我教妳游。」出其不意隨手一推，撲通！一個倒栽蔥，
我已在水中手舞足蹈了，嗆了幾口水後放聲大叫救命，一時淚水、鼻涕齊湧而出。
狼狽不堪的站了起來，水竟然只到胸前！

■矢志學泳年年空，抓青蛙來偷師！■
「有仇不報非君子」，我下定決心非學會游泳不行，
可是無論我如何賣力與那池碧水奮鬥，手腳始終不聽使喚。
我到處請教行家，研究有關游泳的書籍，把棉被墊在腹下虛擬實境的比畫，
到田裡抓青蛙放在澡盆裡游給我看……

我甚至開車的時候常放單手，模擬如何划水的動作，
我睡覺睡到一半會把老公踢醒，問他為什麼我今天在泳池換氣仍是會喝到水……

我每天都在泳池耗到管理員關門，泳季一季又一季的結束，不覺已過幾個年頭了。
我每年都興致勃勃的下水，每年都在泳池教會幾個人游泳，
可是自己始終是又羨慕又嫉妒的看人家悠游在水裡，包括我教會的人。

老公終於下了最後通牒：「拜託妳不要再告訴人家，妳是我老婆好嗎？」

小孩分別就讀高中、大學後，以為游泳夢就此畫下休止符了，
偶然在本地高中的游泳池看到頭禿腹凸的中年男人，以優雅的自由式和蛙式來回泳池，
那種把四周喧嘩的人群和激濺的水花置於度外的氣派，震住了我。
原來，游泳也可以這樣有氣質！

■泳往直前終有成，活到老學到老！■
我飛奔回家找出封箱多年的泳具，再度投入，
一改以往下水窮抓猛踢的習性，手腳盡量放鬆，
我慢慢模仿那中年人的動作，多奇妙啊！
我不嗆水、換氣順暢，二十五公尺、五十公尺……怎麼還不累？
當我一口氣游完五百公尺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有這份能耐，萬歲！

學習是貪婪的，只會蛙式的我，想學自由式了，
於是再度恢復以往的熱情，找書、上網查相關訊息，
仔細的盯著電腦動畫網頁看，在池畔多觀察、多請教別人……

自由式、仰式之後，我突發奇想，要學蝶式，
女兒笑我已是坐四望五的年紀了，學出來的樣子也只是隻飛舞不開的老蝴蝶。
哼！連六七十高齡的蝴蝶都撲得起來，憑什麼我學不來？
我自得其樂的用我的方式游，那需要去在乎別人的觀感？

現在每當我從泳池中「破水而出」時，
那種學習的快樂和喜悅，已經超脫對自己身材的自卑了。
當年報載那個老太太或許已作古了，
可是她那種「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卻在冥冥之中鞭策鼓舞著我。
所以每每看到一些不復窈窕、不再健碩的身軀在泳池裡，
或生澀、或圓熟的浮沈時，我都有股莫名的感動。

的確！學習使人有活力，無論那時候開始都不嫌遲，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