鴃舌詩與水皮一棍

作者：張之傑（作家）

中國一向南北畛域分明。宋室南遷以前，北方一直是文化中心。宋室南遷，南方興起，到了明清，館閣大臣大多來自江南（指江蘇南部、浙江北部及皖南一帶）。民國時期也是如此。

然而，縱使南方早已凌駕北方，北方人仍輕視南方。竇光鼐〈鴃舌詩〉即為一例。竇光鼐，字東皋，山東諸城人。吾鄉有關其傳說、掌故甚多，先父曾說過幾個有關他的掌故。

竇光鼐視學江南，作〈鴃舌詩〉戲贈南人。詩曰：

館閣居官久羈京，朝臣承寵出重城。

散心蕭寺尋僧敘，閒戲花軒向曉行。

情切慈親催寸草，蓬拋朋輩譬飄萍。

欣逢盛世識書史，蠻貊氓民慕美名。

南方人大多分不清ㄐㄑㄒ ㄓㄔㄕ ㄢㄣㄤㄥ，此詩以南音頌讀，的確不易成句。將南方人稱為蠻貊之民，未免過份了。

先父還說過一個掌故，江南某士子所作〈水皮一棍詩〉，未見他書記載，約40年前先父寫下這首詩時，我曾以稚嫩的文言為之作注：

東皋先生視學浙江，某日微服出行，見一士子垂釣河濱，怡然自得。先生趨前與之語，亦佻達不羈。知其為秀才，曰：「秋闈將至，汝何暇悠遊？主考竇光鼐先生文掩天下，學貫古今，汝未之聞乎？」士子以釣竿擊水而笑曰：「山東老竇，余知之審矣，猶如水皮一棍，何足懼哉！」先生寂然而退。及試，詩題赫然為水皮一棍。士子覺悟，乃成此詩。先生深愛其才，拔而高中焉。

誰把長竿擊碧流，一聲敲破楚天秋。

千層雪浪分還合，萬顆明珠散復收。

紅蓼灘頭驚宿鶩，白蘋洲裡起浮鷗。

早知此處魚難釣，另整絲綸別下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