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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14 10:56:50瀏覽135|回應0|推薦0 | |
跟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大草原蒙古包的毛坑旁。我急著去如廁,卻聽到裡頭傳出孩童輕聲咕噥的蒙語,我趕快後退幾步,沒多久孩子就低著頭,顯得有點羞澀的繞過我,往蒙古包的方向走過去,不算壯碩的身影,在暮色下拉得又長又瘦削,又寂寞又孤單。 隔天清早,在馬嘶牛鳴,和羊咩咩的草原樂章裡醒來,打開蒙古包的木頭門,驀然發現一個小小個頭兒,正趕著羊群要去放牧,再仔細一看,不就是昨天尷尬初見面的小男孩?只見他昂著頭騎在馬匹上,手上小小的皮鞭輕輕打著馬屁股,兩腳一夾,馬兒就輕快的從我眼前答答掠過,還不忘回頭給了個調皮的微笑。 這個算是快活的微笑,馬上切割了我濫情的憐憫。小男孩在晴空下,一忽兒往東,一下子往西,縱橫草原的黑點,或停頓或奔跑的背影,描述的是一個自由自在的個體,無拘無束的靈魂,沒有課本的束縛,不受文明的綑綁。 這個草原宛如一個獨立的星球,一個既廣大又微小的存在。小牧童放養牛羊馬,牛羊馬也教育小牧童,如何在草原成長,互相依存,互為被愛與加愛,這麼單純的生長模式,不知道是小小的幸福,或是大大的落後?在目視遠去的羊群時,我心裡頭不斷的評估著,衡量著。 隔天的周末假日,住在城裡的堂哥堂妹表哥表妹,都回到草原來度假了。五個小孩集體騎馬,有的上有的下,騎在馬上的是馬背英雄,落單的要替別人牽馬,連一歲多的小堂弟,也不時吵著要人抱上馬背,這個時候,小牧童總是謹慎的拉著韁繩,不斷的安撫馬匹,因為馬兒受到驚嚇,會奔跑,會站立,小娃娃肯定滾下馬背,輕則驚嚇,重者受傷,小心靈因應草原經驗,在綠色地毯似的曠野裡,提早認知生命的脆弱,歡樂潛藏的危險,看在旁觀者我的眼裡,格外心疼。 因為從第一眼開始,我就看出這個孩子有一點小小的缺陷,他的眼睛瞳孔總是不聽話的左右分開,也就是說,他是一個斜視的小孩。在這個醫藥並不發達的國度,斜視不是被忽視,就是無法醫治。就像小男童的奶奶,在我詢問時回答的:「曾帶孩子去求醫,但是醫生沒給治療。」標準的斜視要不了命,任其發展的草原醫療方式。所以當其他孩子都留在城裡,小牧童就被留在草原蒙古包中,從小培訓成為馬背上的高手,不用眼力視力看書寫字,而用遊牧民族幾千年來擅長的自由奔放,曠野的蒼蒼渺茫,來對應小小的斜視缺陷了。 這樣真的就夠了嗎?從小牧童獨自奔馳時,我看到了快樂,但是從他和兄弟相處時,過於早熟的小心翼翼裡,我似乎讀到了些許自卑,太早出現的壓抑討好。顯然他也曉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當然要用不一樣的努力來贏取得來不易的手足情誼;由此可以推知,小牧童的成長勢必會有比較多顧慮,比較多的掙扎。 做為一個草原過客,除了憐憫,我實在不知道能做甚麼?而這樣的心情,是為自己的無能找出口嗎?或是為自我的良知找解藥呢?突然覺得宛如在無邊無際的草原裡,我迷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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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