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5/03/19 14:51:04瀏覽24|回應0|推薦0 | |
悲觀主義是不會開出花朵的,有的不過是自甘墮落,蓄意自毀的哀愁。
壹
張乖乖23歲,2013年冬,結婚。嫁了個十分鬧心的老公,半年前戒掉抽了8年的煙,準備懷孕生娃,
醞釀了幾個月,驗孕棒依舊只有壹杠紅線,按照她的話說,生活無趣,又生不出孩子來玩兒,只覺
活得跟蛆蟲壹樣,惡心又骯臟地茍延殘喘。
三年前,她雙十年華時,並沒有想把生活過得這般糟糕。換壹種方式說,既沒想過多糟,也沒想過
多好。
她的生活就是壹輪僵硬老化的車轍,被有形或無形的人事推攘拖拽著往前走。她將這壹切稱為悲觀
主義的情緒,生長在骨子裏,源於幼年曾被拋棄給乞丐收養的遭際。
她說:“父母在每個人的生命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妳的生命,妳最初對於世界的認知與信賴都
來自於他們,如果在妳尚且懵懂時,便遭遇了他們的背叛。那樣的傷害足以讓妳對這個世界的信任
感徹底崩盤,妳很難再重拾曾經的熱情與好感,所有的美好都與妳無關,妳放在這人世間的知覺感
官已經木然。”
張乖乖神色惘然,嬌俏玲瓏的好皮相,從頭到腳的時尚裝扮虛假而黯淡。而內裏住了個孤僻而別扭
的四歲小女孩兒。
即使已經長成了二十歲的美麗女子,心還在童年的陰影中不斷沈淪,仿佛她還在那個落後的山村,
終日望著吹風漏雨的灰色瓦磚,辨不出顏色的臟手摸著幹癟的肚子,巴巴喚著身旁衣衫襤褸的婦人
:“娘,我還餓,想再吃半個饃。”
婦人正在燒火,隨手掄起掏火棍都往女孩兒身上招呼,嘴裏罵道:“餓餓餓,整天都喊餓,找妳親
爹親娘要吃的去啊,他們都不要妳了,妳餓死也活該。他們把妳扔給我,我壹個乞丐婆養得了誰呢
,這年頭,我連自個兒都養不活!”
鐵制的燒火棍落在皮膚上,幼童淒厲的尖叫與哭喊,紅到發黑的烙痕,背脊縱橫,尾隨壹生。
“妹妹的背好嚇人。”那個叫姐姐的女孩兒離她遠了些,趴在浴缸沿,拉著媽媽的手撒嬌,眼神楚
楚可憐。那個叫媽媽的人看了眼她的背,皺了皺眉,神情復雜地伸手撫上那陳年的傷痕,她下意識
地躲開,屈了屈膝,把自己往浴缸深處埋去。
那個叫媽媽的人有些生氣,壹把扯過她,三下五除二給她擦了身,把她抱了出去。
冰冷的眼淚滴滴落在她的臉上,那個叫媽媽的女人哭著說:“我知道妳恨我們把妳扔給乞丐,可我
和妳爸也有苦衷,妳也該懂事點,諒解我們的。”
那是張乖乖幼年時期,想破腦袋也想不清楚的莫大“苦衷”,到底是什麽樣的理由,可以狠心到送
親生骨肉去過人下人的生活。
原來電視劇真是純屬虛構,不是所有無力撫養孩子的父母,都會把孩子放在大富人家的家門口的。
與之相應的,也不是所有被拋棄的孩子,都有那樣的“幸運”在受盡人間疾苦之後,被飛黃騰達的
親生父母接回家中。
張乖乖八歲,跟在乞丐養母的身後,捧著破碗顫巍巍地向路人開口:“我很餓,能不能給我點錢,
我和我娘好幾天都沒吃的了……”
美麗的婦人沒有開口,動作遲疑地伸出了手。張乖乖看著她,是疑惑,也是冷漠。
已經認命地墮落,忽然被開了扇窗口,以為爬出窗就是新生活。原來人性的殘酷,從來無關富貴貧
賤的無處不在著。
張乖乖被清洗的快脫掉壹層皮,僵硬地任由那個叫媽媽的女人抱自己,擡起澄澈的眼睛,看著哭泣
的女人,天真地問:“如果我是個男孩,妳們就不會把我丟掉吧?”
那個叫媽媽的女人停止了哭泣,滿臉通紅,怒不可遏,憤憤地摔上了她的房間門。
黑暗中,張乖乖從床底拖出壹個紙箱子,快要滿出來的零食也分不清品種,她胡亂拿著,大口大口
吃了起來。
在漸漸升騰起來的飽腹感中,張乖乖又覺得後背在隱隱作痛,痛與快感同時存在,這是不同於生理
其他需求的另外壹種存在,更是區分於性愛的激情,那種存在來自於內心深處最真切的痛楚與滿足
,被附著於肌膚之上的空虛與悲哀緊緊包裹住。愛恨與疼痛被圍困其中,相互沖撞,直至完全抵消
,什麽也沒剩下,靈魂漸漸稀薄,最終只剩下空殼。
神的孩子會被祝福,而不被祝福的孩子就被放逐。
二
在床底下藏零食的習慣被姐姐揭發了出來,住在壹個房間的姐姐跑去跟媽媽告狀,說半夜總是會聽
到老鼠哢嚓哢嚓吃東西的聲音,她覺得十分可怕。
那個叫媽媽的女人親自拿著掃帚到了她們姐妹的房間,四處亂搜,最終從她的床底下翻出了壹大箱
子的零食。
氣質高雅的女人面色鐵青,聲音就像尖銳的東西摩擦著玻璃,刺耳的噪音剮蹭耳膜。
“都這麽多年了,還是壹副乞丐的窮酸相,妳回家這麽久,誰苛刻妳了?用得著妳這麽偷偷摸摸?
”
張乖乖咬著唇不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箱零食,她以為早被這世界傷透了心,應該不會有眼淚了,
可聽到那個叫媽媽的人這麽說的時候,張乖乖還是沒來由得覺得委屈難受,眼淚淌了壹臉,卻不說
壹句話為自己辯解。
為什麽要辯解?有什麽好辯解。難道要像姐姐那樣撒嬌,還是誠實回答,小時候挨了太多餓,到了
半夜做夢總是被餓醒的,又倔強怯弱地不願跟爸媽開口要零食,只好偷偷將平時叔叔阿姨們給的零
食壹壹藏起來,餓了就躲起來吃。
張乖乖心裏堵了壹口氣,她很想大聲地吼出來:“我餓有什麽錯,我已經活的這麽小心翼翼了,妳
們還要我怎麽做?我只是太過害怕……害怕妳們再次丟了我,我再也不要過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
”
可她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哭著哭著突然就笑了,想起姐姐口裏莫須有的“老鼠”,這未嘗不是個巧
妙的巧合,像她這樣畏畏縮縮的生活,不就是那見不得人的老鼠嗎?即便和姐姐打壹個娘胎出來的
,命運卻迥然不同。
那個姐姐比張乖乖美那麽多,舉手投足都昭示養尊處優,是開在陽光下萬眾矚目的雍容牡丹。相比
而言,張乖乖是陰溝裏洗刷了的野薔薇,美的那麽卑微,活的那麽汙濁。即便被帶到了禦花園,也
不是真能躋身其中。
龐大家族,家境殷厚,又是電視劇裏的橋段,可身處其中也如同置身事外,她不過是冷眼旁觀著別
人的熱鬧,又在這熱鬧中逐年演變著自己的悲觀,直到悲觀主義占據了三觀,直到罌粟般的哀愁如
煙散開。
抽煙是張乖乖不能偷藏零食以後的新愛好。她在走廊邊角攔住點火的男孩,將手掌沈默攤開。
叼著煙的男孩楞楞看著她,她不耐煩地壹把扯過男孩嘴邊的煙,壹口壹口,慢慢抽了起來,熟練而
老道,深呼吸,長嘆氣,活著既殘酷又讓人癡迷,張乖乖的戀愛之旅也由此開啟。
三
戀愛是什麽?壹個人怕寂寞,兩個人怕傷害。
張乖乖畏首畏尾的性格已經根深蒂固,在戀愛的關系裏,她也是不斷妥協的那個,即便她明明擁有
“家富勢足,目指氣使”的傲嬌本錢,可她總是要讓自己低到塵埃裏去,又因了塵埃的刺激幡然醒
悟壹陣,接著繼續義無反顧地往塵埃裏去。
在張乖乖印象裏最難忘的那場戀愛,是發生在大學。她將過去小打小鬧的戀愛全部否定,將這壹次
奉為真正的初戀。
用她的話來說,每個人生命裏真正的初戀,必定是那個徹徹底底占有過妳,跟妳有過肌膚之親的人
,妳們曾經親密無間到恨不得合二為壹,妳們相愛相許,連胸口脖頸的印記都記得清晰,而最終的
結局也都無壹幸免地走向了分離。
或許是是非非牽扯不清,張乖乖也已搞不清,分手的始作俑者是他還是自己。能時常想起的還是那
些曾經美好的事情,因著遺憾與悲劇,它們在回憶裏就越發美麗。
他啊,好像是壹個懦弱的男孩子呢。第壹夜他擁著她的身體,筋疲力盡後,竟開始抽泣,他說:“
我覺得好不真實,這麽美好的妳,這麽好的妳……怎麽會跟我在壹起,我好害怕好害怕妳會離我而
去。”
張乖乖渾身都痛,但聽到這話也哭了,她像撫慰壹個小孩子,輕輕摸著他不算柔軟的短發,有氣無
力地說:“不會的,我絕不會那麽做的。我向妳保證。”
男孩大受觸動,更加用力地抱緊她,仿佛這壹刻不松手,也就壹輩子不會松開了。
當然,仿佛只是仿佛而已。激情褪去後,眠沈夢酣時,誰都記不清前壹刻,以什麽樣的心情,許下
了什麽樣的承諾。
幾年後,張乖乖想起這段插曲,最深的情緒並不是傷感,而是悲憫,她真真切切地悲憫著那時候無
助而缺乏安全感的男孩,也實實在在地悲憫著自己,她從那個男孩的身上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
個擔驚受怕,時時提防被最親的人打入地獄的女孩兒。她似乎還蹲在黑暗裏,壹把壹把地吃著碎嘴
零食,像只賊頭賊腦的過街老鼠,害怕被洞穿內心的隱秘。
即便如此,在每壹段戀情裏,都壹定會有感情篤厚,如膠似漆的日子。在她最愛他的時候,她拿出
她每個月的大半生活費為他還信用卡債。他輟學回老家開鋪子,她二話不說,背著父母收拾了行李
逃課去他家鄉為他煮飯洗衣。
他深受感動,摸著她的臉,喃喃說:“我壹定會賺壹筆錢,風風光光娶妳過門。”
新生活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倆都歡天喜地謀劃以後的生活,躲在被窩裏幻想著未來數著大疊鈔票,
他風風光光財大氣粗地找上她家的門,摔壹疊錢在她爸媽面前,理直氣壯地說是她男朋友,這點錢
拿給兩位老人家打零用。
越是幻想,越是興奮,就連腳趾頭都溢滿了幸福,兩張年輕的面孔上是掩飾不住的幸福與甜蜜,被
那壹夜的月光盡收眼底,又在經年以後壹壹碎在了諸清沙白間。
天真的男孩生意並不順利,前三個月幾乎每月虧損,她待在他家裏,無怨無悔地做家庭主婦,剛開
始還覺新鮮,只要壹想到他,滿心滿眼都只有愛情所營造的甜蜜與幻想。
日子壹長啊,現實終於開始昭示它殘酷的本性。她開始發現很多很多的問題,那些讓她忐忑到恐懼
的問題。
他因為事業上的不順利,脾氣越來越暴躁,剛開始只是不跟她多說話,時間長了就嫌她話太多,太
啰嗦。
女人啊,在愛情裏總是會傻的比較可愛,更何況是張乖乖那樣逆來順受的性格。她受了委屈也不說
什麽,只是默默忍受,忍到身心俱疲,忍到無力反擊,忍到失去理性。
最終爆發的壹次大吵讓他摔了手機,她奪門跑了出去,起因是他前壹夜淩晨才回,而她早起收了他
臟衣服去洗,從口袋裏掉出來的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慌忙去看,隱約只看到了壹個名字。他
突然醒過來大力奪過手機,劈頭蓋臉就對她罵:“妳懂不懂尊重人隱私?妳偷看我短信?妳懷疑我
什麽……妳懷疑我大可以走啊,偷看算什麽,這是沒家教,是小偷行徑!”
張乖乖怔怔聽他的話,心壹點點的涼透了去,記憶又追溯到很多年前的某壹天,那個叫媽媽的女人
和如今她最愛的男人都說了相似的話。
也以相似的方式將她的心碾成粉末,歷史常在重演,悲劇總是不謀而合。
這次,她並沒有再忍受,發瘋般地去奪他的手機,他被她的失控震懾,壹時間竟松了手。
張乖乖拿著手機,翻開短信,笑了笑,淚水在眼眶打轉,此時她也鎮定了許多,輕輕搖了搖頭,手
壹松,手機砸在了他的額頭,她捂著嘴轉過身,跌跌撞撞往外走,眼淚終於如岸決堤。
他被砸的醒過神來,她已經跑的不見蹤影,他恨恨摔了手機,扯著嗓子喊:“我是去見她了,跟她
睡了,怎麽了?她比妳溫柔懂事多了……”
那個懦弱的男孩兒在欺負傷害她這方面極其擅長,哪怕她把壹切都給她,他也能狠下心傷的她遍體
鱗傷。
四
2012年冬,張乖乖退學兩年,返鄉兩年,那個叫媽媽的女人和那個叫爸爸的男人整天在她耳邊念刀
她年紀不小,要麽找個工作,要麽就該嫁人了。那個叫姐姐的已經出嫁壹年,孩子剛剛滿月,那個
叫媽媽的女人和那個叫爸爸的男人壹面溫柔地逗著粉嫩嫩的外孫,壹面挑著張乖乖的錯。
“妳性格這麽別扭,又不愛聽我們說,我知道妳還是恨我們,可我們這些年也為妳付出了這麽多,
該還的都還清了,誰都不欠誰的了。”
“別總那麽小家子氣,我們家養出來的閨女,別平白讓人看輕……”
“不讀書就嫁人,要麽妳自己選,要麽就去相親!”
在這樣無休止的碎碎念中,張乖乖作出了選擇,她的內心已然絕望,對於愛情,對於親情都已不帶
任何期盼,取而代之的是極端而隱秘的憤恨與自我厭棄。她選擇了壹個小混混壹起過後半生的生活
。
那個人什麽都沒有,那個人什麽都不會做,甚至對她也不冷不熱。可她毅然絕然地牽了他的手,迫
不及待地奔向自己親手挖下的青春墳冢。
她急於想要用有壹種方式報復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她以為她過的不好能讓那些人心懷愧疚。可她沒
有想到,我們所能報復傷害的不過是在乎深愛我們的人,如果他們根本都沒在乎過,那她毀了自己
,唱了獨角戲,也沒有任何意義。 也確然是可笑的行徑,她終究只是害了自己。
五
2014年冬,張乖乖來找我玩,告訴我她在醞釀壹個新生命。我好奇地看著她的肚子,她笑著說:“
等著,這壹次肯定懷上了。”
我不置可否,搖搖頭:“說心裏話,我還真希望妳懷不上,沒有孩子妳就更有機會重新選擇,那個
人不好,妳為什麽不肯重頭再來呢?”
張乖乖還在笑,原本尖削的臉悄悄堆上了肉,輕輕壹笑,壹條心酸的線條劃出了分明的雙下巴,眼
角微微耷拉,褶皺細小,記憶中嬌艷美麗的女神已初現了衰老的跡象。
張乖乖說:“妳們都說人有重來的機會,可很少人能真正重來,因為重來需要力量,像我現在這樣
,光是活下去就已經很費力,哪還有多余的力氣再將過去經歷過的再來壹遍。橘,其實妳也沒有這
樣的力量,只是妳比較幸運,有很多很多人願意借力給妳,助妳壹臂之力,所以妳才有了改變現狀
的可能。”
這壹刻,我覺得很慚愧,我想我根本沒資格去勸她改變什麽。我們都是悲觀主義者,心底早已荒蕪
幹涸,無法再開出美好的花朵,有的只是自甘墮落與蓄意自毀的哀愁,而我比張乖乖幸運,總有人
拉扯著我不讓我得逞,可張乖乖則是孤立無援的。自身難保的我,什麽都不能夠為她做,在命運面
前,我們始終是弱者。
多少人跟我壹樣,懷著悲天憫人的上帝心,卻只有螻蟻不如的行動力。
張乖乖拍拍我的頭,像個長輩壹樣,用眼神告訴我,她原諒我的無力。良久,瞇起眼睛,嘆了口氣
:“說起來,我還是有些後悔遺憾的,為什麽我沒有嫁給那個人呢?如果是他的話,也許壹切都會
不壹樣。”
“誰?妳的初戀?”
張乖乖搖搖頭:“是另外壹個人,我十五歲遞給我第壹支煙的人,我輟學以後,在市區逗留工作了
三個月,當時他也在那裏,聽說我輟學工作,就過來幫我找房子,買生活用品,請我吃飯,還經常
來接我上下班……想來他真的是壹直對我很好,只是我啊,不懂珍惜。”
我也笑:“得不到的永遠最好,妳得不到他,他得不到妳,這樣妳們都會覺得對方很好了,要是得
到了,誰知道會怎樣,畢竟最開始都是好的……”
張乖乖了然,不再言語,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坐了上去,跟我揮了揮手:“應該很久都不會見了,把
握好機會,別學我。”
她的話言簡意賅,深意耐尋。
看著揚塵而去的的士,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張乖乖告訴我,她為什麽放棄她深愛的男孩。不僅是因
為他跟前女友的曖昧出軌,還因為她忽然的清醒。
爭吵後,他們冷戰了壹些日子。在壹個很平常的早晨,張乖乖從只有壹個人的床上睜開眼,感覺身
下冰冷又粗糙的觸覺。
在他的家裏,簡易的木床甚至沒有床墊,和大部分鄉下人壹樣,竹編涼板作底,再鋪上薄薄壹層幹
稻草,稍稍壹翻身,便沙沙作響,令人煩躁,舒適感自然也比不上家裏的席夢思,張乖乖沒來由的
心慌,想到未來的很多年都要在這張床上渡過,只覺得害怕。
如果只是壹張床,還不足以促成她痛下決心,毅然分手。那麽當她看到他的母親卑微而骯臟,穿著
破破爛爛,不修邊幅,正在為不能去附近的小學當清潔工而分外憂愁時,她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為
之壹震。
她自嘲,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孽緣,兜兜轉轉,竟然又將她帶回了最初噩夢的起點。她感覺後背的傷
痕又開始隱隱作痛,痛得她直冒冷汗,那掏火的鐵鉤似乎再次被烙紅,被無形的力量高高舉起,悄
無聲息地逼向她命運的咽喉。
逃了那麽久,拼命要逃離的卑賤生活,竟然以這樣潛移默化的方式,差點將她再次捕獲,她再也抑
制不住內心的情緒翻湧,收拾了細軟,拖著箱子沒命地往村子外逃走,雖然也不知該往哪兒逃,只
是下意識地不願去接受……
永遠無法坦然接受,這天意的無情與捉弄。
|
|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