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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壹種我愛妳叫做某人
2015/02/26 14:01:26瀏覽44|回應0|推薦0
1

皇上剛入學的時候,像條長毛狗,寬衫枯指,仙風道骨,走路搖搖晃晃。

我跟姜東山打賭:這廝必定不愛吃飯。

然後中午,我們就尾隨他至八食堂,壹聲不吭地在他身後坐下。

結果,親眼看到這哥們只用了兩個指頭機械地做著兩個動作——

往嘴裏塞饅頭,翻書。

往嘴裏塞饅頭,翻書。

往嘴裏塞饅頭,翻書……

……

後來,我們數了數,他在十分鐘之內吃下了八個膠東大饅頭台中貸款申請

除了往嘴裏塞饅頭和翻書之外,僅僅低下頭舔了三下自己捎去的壹塊豆腐乳。

於是我輸給了姜東山壹盒白將,那是2006年的初秋,白將五塊錢壹包。

 

2

皇上以全系第壹名的成績入學,跟我同班不同舍。

我從來不嫉妒身邊活著壹個巨人,因為坐在巨人的身邊,考試可以抄的更遠。

不過,平常我們叫他皇上,他自個兒卻青燈夜挑,累得像個奴婢。

只是在考試的時候,他才意氣風發,而我等則活脫脫變成了他的嬪妃,壹個個唯唯諾諾,明爭暗鬥


,蓄力拍馬,恨不能考試的時候都坐在他的大腿上。

 

在我們看來,那些所謂的美好未來只在襠下,而那些前程和理想根本就是千呼萬喚屎不出來的,只


能跟香煙壹樣,從火急火燎的點燃到灰飛煙滅煙消雲散,用不了十分鐘。

所以我們既覺得皇上沒日沒夜地啃書本是搭錯筋了,又暗自祈禱他繼續搭錯下去,只要他不感到惡


心,我們寧願為他作紅顏壹笑,以換得四年間想去就去說走就走的通宵。

 

這就是青春的民主:坑坑窪窪的路上,壹群人走著,必有少部分人要崴腳撲街,讓別人踩著過去,


讓大部分人奔向快樂。

 

3

2007年的夏天,皇上從校外領回了壹個姑娘,瘦瘦弱弱的。

她穿著斑點的裙子,像只斑點狗,臉上壹會兒笑的很羞澀,壹會兒笑的很糾結。

大家夥坐在西門的大排檔圍成壹圈吃燒烤,斑點狗趴在皇上旁邊壹聲不吭,時不時擡起頭來小心翼


翼地跟我們交換壹下眼神。

 

皇上給我們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

我們壓抑了半天終於歡呼起來:好厲害!皇後皇後妳哪個學校的啊!沒見過妳啊!

斑點狗半晌才低著頭咕噥了壹句:我工作了……

我們繼續歡呼:好厲害!皇上皇上妳是怎麽做到的!沒聽妳說過啊!

皇上就笑著將壹根大肉串遞給了斑點狗,沒有說話。

 

那天晚上,皇上喝大了,我們將他扶回他的宿舍,然後大家夥又出來送斑點狗。

在等最後壹班公交車的時候,我問她:大老遠來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她笑了笑:某人說要照顧我壹輩子的,我不能離開他。

 

西門外的夜市開始散場,馬路上變得行人寥寥,世界靜的出奇。

最後壹班公交車披著霓虹閃爍的外衣在垃圾繽紛的路邊停下。

我們看到她上車的時候,第壹腳沒站穩,最後抓住扶手才隱了進去。

自那天我們才知道,皇上的老家在遙遠的西部台中代書借款

他考上大學來東部上學,沒有考上大學的女朋友也跟了來到這座城市打工。

但我們直到今天都不清楚斑點狗到底是做什麽的,只看到她壹條斑點裙子穿了壹整個夏天。

後來聽皇上說,她的屋裏住著八個人,沒有獨立衛生間,沒有空調,連個吊扇都沒有。

我們就問他:這麽遠,這麽不容易,為什麽還讓她來?

皇上的表情剛開始很復雜,最後卻腦袋壹晃:某人樂意跟著唄。

這句回答對我們那群單身狗來說極具殺傷力,我們明白了壹個道理——

好好學習的男人,能讓很多純潔的女人對他充滿希望,甚至為之瘋狂。

 

2007年的冬天,是我們上大學的第二個冬天,卻是皇上第壹次回家。

我們把他送到火車站,再次看到了柔柔弱弱的斑點狗。

她穿了壹身很不合體的棉襖,扛著叮叮當當的行李,倚在進站口的旁邊,躲著風等他。

我突然回想起她在那個夏夜裏跟我說起的那句話——

某人說要照顧我壹輩子的,我不能離開他。

“某人”這兩個字,突然讓我產生了聯想——

壹個脆皮兒光潔的蛋,突然長了壹對兒光彩熠熠毛茸茸的小翅膀飛起來了。

愛情的魔力就在於此,它能將壹切凡俗變成童話,讓壹切黯淡無光變成怦然心動。

同時,我也在琢磨另壹件事——

那就是,當天夜裏,我們為什麽要把斑點狗送走,而不是集體去上通宵呢?

 

斑點狗被皇上拉著走進檢票口之前,還回過頭來跟我們招了壹下手。

那是我們最後壹次看到她。

 

4

2008年的春天,皇上壹個人回來,沒有壹丁點兒過年的喜氣洋洋,滿臉的失魂落魄。

我們問起斑點狗,他說:我不讓她來了。

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我們掙紮不過去的。

我們就開他玩笑:以後妳就跟我們壹樣窮啦,哈哈哈哈!

他壹把將堆在床頭的書推到地上,鉆進了被子裏,昏天暗地地睡了起來。

幾天後,見他下床去撒尿,搖搖晃晃的更厲害了。

於是,我們怕他出事,就紛紛上去跟他說話。

我說:斑點狗估計是累了,休息休息還是回來的。

高洋說:分手了是吧?她欠妳錢,還是妳欠她錢?

姜東山跪安說:皇上啊皇上,女婢新來的,要不要試壹下?

於是,皇上再壹次地鉆進了被子裏,昏天暗地地睡了起來。

 

告別愛情的人,總是這副德性——

越長大,感覺越得去擔當,就越容易多想。

想到不願與妳兩個人共苦,想到只願讓我壹個人受罪,想到只想讓妳幸福。

而長大的結果,又總是這樣——

不是沒有了爛漫的臉,而是丟掉了孩子的心。

不是沒有了天真,而是丟掉了認真。

 

2008年的冬天,期末考試。

老師是個瘋胖子,長得跟巴爾紮克似得,虎背熊腰,非常兇惡。

考試時,我們又不約而同地將皇上圍了壹圈。

結果奇跡發生了,這廝盯著試卷兒冒出了大汗,哆嗦了半天,拉開了自己的運動褲側面的拉鏈……


我慘叫壹聲,姜東山慘叫壹聲,所有人都慘叫成壹片,皇上被巴爾紮克帶走了。

當天晚上在澡堂再壹次碰到他,看到他將答案從膝蓋壹直抄到了腹股溝。

終點的字跡變得模糊不堪,勉強能從小雞雞上看清楚兩個字:尼基。

我們問:納尼?

他說:想知道嗎?兩盒白將,十塊錢。

我說:妳又不抽煙。

他說:妳怎麽知道我不抽?

皇上背對著我們很較真,我們忍不住,只好答應他。

結果奇跡又發生了,我們看到了那個填空題的答案:尼古拉·阿列克謝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

 

我們都不知道,皇上自新學期開始,就不再好好讀專業課了,而是讀起了經濟。

他洗完澡後,拿過了我的十塊錢,就跑到了學六地下室,買了壹書包的參考書。

那裏的書店整夜燈火通明,二手書壹斤五毛。

那年他掛了四門專業課,卻在臨近壹所大學的雙學位考試上拿到了獎學金。

他拿出錢請大家吃飯的時候,再次提起斑點狗:其實我壹直想給她買壹條新裙子……

那是2008年的年末,皇上在酒桌上開始抽煙。

後來白將逐漸停售,我們轉抽五塊錢的紅將,皇上卻舍不得買壹包。

 

5

2009年,我們大三,再不戀愛就老了。

所有的單身男生都聊勝於無,害怕有壹天會突然失去那些還算可愛的剩女。

而所有女生也同樣聊勝於無,害怕有壹天會突然失去那些不算混賬的剩男。

所以,不僅僅是曾經有過眉來眼去的那些人開始急匆匆地相互下手。

但凡是同學,但凡是單身,就都覺得有黃昏戀的可能性,隨時隨地都能夠摩擦出火花來。

 

皇上也不例外,有人反映他開始跟壹個叫小妝的女生走得很近。

有人看到他大半夜還跟小妝貓在自習室裏學英語。

有人看到他下雨的時候等在五教門口為出來的小妝擎起了傘。

有人還看到他倆在走路的時候,肩膀黏到了壹起。

但這些我都沒有見過,我唯壹壹次見到他倆在壹起是在植物園。

那個夏天,系裏組織去植物園搞活動,大家走累了都吃著雪糕坐在樹蔭裏涼快。

皇上卻跟那個叫小妝的女孩兒趴在石頭上下起了五子棋。

我們好奇都圍過去看,結果看到第五局,小妝覺得無趣,就跑到壹邊拿手機拍蜻蜓去了。

因為皇上全輸了。

我們就悄聲問他:皇上,完勝您的那位,那是植物園畔的夏雨荷嗎?

皇上滿臉的玩不起,臉紅脖子粗地說:好男不跟女鬥!

然後將那張被圓珠筆圈的密密麻麻的紙揉成壹團扔進了湖裏,然後就站在岸上朝湖裏打水漂。

小妝最後站到了他的旁邊,皇上扔壹次石頭,她就說壹次:切,才四個!

皇上紅著脖子:眼瞎?明明七個!

於是接著拼命往水裏扔。

小妝說:切,才四個!

皇上喘著粗氣:眼瞎?明明十個!

那天,皇上的胳膊都甩腫了,小妝還是說四個,四個,還是四個!

天要下雨,活動提前結束。

皇上氣洶洶地走向公交站牌,小妝在後面依舊喊:就是四個,就是四個!

 

回去的路上,我們沒有看到小妝,小妝跟別的女生去了另壹輛公交車。

壹路上,皇上壹直帶著壹副墨鏡,跟算卦先生似得,仙風道骨,隨著顛簸,搖搖欲墜。

我說:皇上啊,天都特麽陰成啥樣了,還有必要戴墨鏡嗎?

他不說話,依舊犟著鼻子看著窗外。

旁邊的姜東山壹把將他的眼鏡摘下來,吹著口哨,自己戴了上去。

我看到了壹雙紅成了桃子的眼睛台中紙袋印刷

我問他:小妝看起來喜歡妳,妳懂嗎?

他說:不懂。

我說:妳應該也喜歡她,妳明白嗎?

他說:不明白。

他最後問我:大輝,我們是不是馬上就要畢業啦?

 

那個時候開始綻放的黃昏戀都有壹個特點——

壹歲壹枯榮,壹開壹天涯。

不需要勇氣,只要妳能拿得起放得下。

而皇上恰恰不具備這種勇氣,他也拿不起放不下。

直到年末考研結束,我們都開始四處準備實習,都沒有見他們真正走到壹起。

 

2009年的年末,放假的那天出奇的冷。

我走的時候沒有見到皇上,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只知道前兩天壹大早,我們在西門售票處排隊買票的時候,沒有見到他。

所以,我們就知道這個春節,他又不回家了。

 

6

2010年的春天,我們大學時代的最後壹個學期。

小妝的考研成績下來,她考上了另壹座城市裏的研究生。

皇上的工作也定了下來,在壹家期貨公司當了壹名操盤手。

 

最後壹場考試,再也沒有人提起要坐在皇上身邊。

頭天夜裏,宿舍裏所有人都挑燈夜戰,每個人都是最閃亮的星。

我們將答案從膝蓋壹路抄到了腹股溝,不過在寫到終點的時候,我就放棄了。

因為我也不打算考滿分,當然,最重要的是我沒有將褲子脫到那裏的勇氣。

不過,考完試後,皇上再壹次被巴爾紮克叫去了學辦。因為他試卷兒上的字體看起來跟王地主隔壁


傭人家的四丫頭寫的壹樣,秀氣十足,就懷疑是別人代考。

最後皇上挽了挽袖子,在試卷上用同樣的字體寫了壹句話:這是某人的字體。

巴爾紮克看到了真跡,只是弱弱地問了壹句:某人是誰?

皇上沒有說話,老師只好把他放走。

散夥飯上,皇上喝大了,吐了巴爾紮克壹身。

 

吃完散夥飯的那天晚上,師生壹起扶著往回走。

走著走著,我們就看到皇上擰著麻花腿朝前跑過去,沖到女生群裏抱住了其中的壹個。

旁邊渾身臭哄哄的巴爾紮克突然撩起嗓子喊: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女生!

跟她壹模壹樣,哈哈哈哈!

就是那個女生,哈哈哈哈!

 

我們雖然喝花了眼睛,看不到更遠的地方。

但我們打心底裏覺得——

無論原本多麽兇惡的老師,在我們即將離開母校的時候,都變得溫柔可愛起來。

 

7

畢業之後,除了我和姜東山離得比較近之外,其余的同學都四散天涯。

不過還常常打電話聯系,追憶往昔,除此之外,就是給那些依舊是單身狗的家夥介紹女朋友,紛紛


將自己所在的城市說成是女兒國。

有壹次,我在電話裏問他:要女朋友麽?

他說:能不能換個話題?

我說:那妳畢業的時候是不是抱住了小妝好久?

他笑起來:妳看到了?

我說:看到了。

他說:妳詐我呢?不是小妝。

我說:那是誰?

他說:我也不知道。抱錯人了。

我說:別打岔,真的,我們都能看出來,她喜歡妳。

他說:其實我也忘記了,我明白,可是又搞不懂。

我說——

妳口口聲聲說著搞不懂,其實妳已經懂了,只不過是妳不願意承認。

妳口口聲聲說著明白了,其實妳還沒明白,只不過是妳已經疲憊了。

是因為,妳壹直沒有放下斑點狗。

其實,每壹次相遇都是最好的時候,都是不早不晚的正當時。

妳已經錯過了壹個人,就壹定要錯過第二個嗎?

那次皇上跟我說了實話——

我是想等到有壹天,當我上去擁抱她,不再需要酒壯熊人膽,而是很自然。

 

8

後來的壹天,皇上突然打電話邀請我去參加他的婚禮,我大驚,問他跟誰?

他說:某人唄。

我雖然很驚訝,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不過我還是說:那就好。

因為在我看來,說出口的“某人”,就是說出口的“我愛妳”。

而好好學習的男人,永遠都能讓很多純潔的女人對他充滿希望,甚至為之瘋狂。

壹個脆皮兒光潔的蛋就那麽突然長出壹對兒光彩熠熠毛茸茸的小翅膀飛起來了。

不過,我還是問她:哪個某人?

他說:還有哪個?

我說:斑點狗,哈哈哈哈!

 

婚禮開始之前的MV上,我們幾個到場的同學都看到了上面的壹張照片。

上面寫著“某人的傑作”,那是壹串足足有十幾個圓圈的水漂。

我就想起了那個時候的手機,不僅像素低,而且沒有聚焦功能。

估計得拍上十張八張才能挑出這麽壹張人類能看明白的吧。

 

婚禮現場,我們指著照片起哄:明明他打了四個圈兒,怎麽照片上會是十幾個呢?

美麗的新娘跳起來喊:就是四個,就是四個!

於是大家哄堂大笑,幹杯聲響成了壹片。

我們抽著桌子上的紅將,沒人再關心它壹包已經賣到了七塊錢。

 

青春時代有很多的變遷讓我們猝不及防,讓我們跌入深淵。

當我們從跌倒處爬起來,我們終於能夠發現——

其實大海枯不了,只是海邊的浪花會破掉。

其實石頭爛不了,只是石上的紋理會碎掉。

其實天空塌不了,只是天上的彩虹會散掉。

其實大地裂不了,只是地上的花兒會謝掉。

破掉碎掉散掉謝掉的都是榮枯的四季,都是歲月的邊角。

它們不斷流淌,將妳的頑石打磨成某人的璞玉。

山風吹來四季,溪水漂著歌謠,其實,壹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所有的美好都在等著妳。

只要妳勇敢地往前走,總有壹個某人會在那裏等待。

 

我們熬不過嚴冬,我們就感謝最初的春天。

我們走不到遠方,我們就守在最初的地方。

總有壹種成長能讓妳沖到陽光裏去,如同總有壹種我愛妳叫做某人。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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