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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9/09 19:30:03瀏覽498｜回應0｜推薦2 | |||
「啊！好高好大的建築物喔！」每個走過新蓋成的摩天大樓身邊的人，都會抬起頭來，發出這樣的驚嘆！ 摩天大樓剛出生時，一百層強壯堅硬的鋼筋鐵骨鋪上半黑色半透明的皮膚，穿起鮮豔紅色的磁磚外衣，聳立在藍色的天空中，好像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因此立刻成為城市的標誌，人們眼中的焦點。 也因為人們不斷地讚賞，摩天大樓不知不覺神氣起來，真的以為城市中最偉大的建築物除了自己以外，任何建築物都比不上他。 夏天的中午，當摩天大樓第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遠處青翠的山嶺，嶺上有幾棟紅瓦白牆身軀的洋別墅，摩天大樓心想：「這幾個傢伙雖然高度和我差不多，但那畢竟是青山給他撐腰，拿來我身邊一比，恐怕還不到我的膝蓋呢！」再往下一看，不禁皺起眉頭，摀住鼻子，說：「好髒好臭的河啊！」正厭惡地搖頭時，才突然發現身旁四周一群建築物正議論紛紛著。 摩天大樓低頭看見左手邊老舊公寓群，密密麻麻地像火柴盒一樣，因為年紀大所以油漆過的皮膚起了很大的皺紋，有的更是連皮膚都沒了，到處長滿青苔，遠遠看過去，一大片老舊公寓像發了霉的腫塊，摩天大樓覺得噁心。再往右手邊一看，都是嶄新的商業大樓，樣子和自己很像，不過，高度都只在摩天大樓腰部左右，摩天大樓打從心裡瞧不起他們。再轉過頭來看看後面，有很多綠地，綠地中有許多造型特別的建築物，有中國宮殿式的音樂廳，白色原頂的博物館和古色古香的木造雅房。 摩天大樓看看他們擁有漂亮而獨特的長相後，心裡覺得賞心悅目舒服多了，但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好讓他們撿便宜、撿現成地乘涼，而自己卻得忍受大太陽的炎熱曝曬，關於這件事情摩天大樓感到相當的不滿。 城市中的所有建築物抬起頭來，安靜地等摩天大樓開口說第一句話，但摩天大樓正在厭惡和感到不悅的氣頭上，並不想開口說話，等了好久，商業大樓群中一棟最高的保險公司大樓忍不住開口：「會不會是個啞巴啊？」摩天大樓聽了怒火中燒、兩眼直瞪、咬牙切齒。這時候，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音樂附和著說：「說不定真是個啞巴，不然怎麼都不說話呢？」公寓們同聲附和著。摩天大樓突然破口而出：「你們才是啞巴呢！」這一出聲大家都嚇一大跳，公寓們趕緊推派年紀大又有聲望的老老公寓出來打圓場，他說：「小弟弟啊！別生那麼大的氣呀！剛剛你不說話，大家都以為你生病了呢！」摩天大樓怒氣還沒消退，又聽見老老公寓叫他「小弟弟」，把他從人門口中讚賞聲裡建立起來的「高大」自尊，狠狠的受到刺傷，盛怒地說：「臭老頭！你活了一大把年紀，又和你的族子族孫活在破破爛爛的骯髒環境裡，身上東一塊西一塊的傷口，你都沒生病，我那裡敢生病！」原本為了要和緩氣氛的老老公寓聽了這話，不自覺地深深嘆了一口氣，沉默地轉過頭去。公寓群中有想要出面理論、討回公道的，卻被老老公寓阻止，說：「我們的尊嚴是自己給自己的，不是和別人爭辯得來的，算了吧！」於是所有公寓都轉過頭去，保持深深的沉默。 保險公司大樓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失言所造成，連忙向摩天大樓道歉：「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摩天大樓正想對公寓繼續發怒時，想不到一下子公寓全都別過頭去背著他，保持沉默，正覺得氣頭無處可發，偏偏保險公司大樓在這個時候插進話來，於是把箭頭指向了保險公司大樓，說：「你有甚麼資格說話，你也不仔細照照鏡子，自己的身材比別人矮上一大截，又喜歡亂說話，你從現在起再也不是這城市中最高的了，我才是！」保險公司大樓只不過是想表達歉意而已，沒想到還招來侮辱和訕笑，想一想和摩天大樓也沒甚麼好爭長論短的，於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其他大樓也生氣地轉過頭去。在摩天大樓身後的音樂廳、博物館和木造雅房更是不敢吭氣，怕摩天大樓把矛頭指向他們，也趕緊把頭轉了過去。摩天大樓無人可吵，獨自生著悶氣，度過了新誕生的第一天。 第二天，情況仍像昨天一樣，大家背對著摩天大樓各顧各的生活著，當太陽漸漸升上來開始散出酷熱的陽光，曬得摩天大樓皮膚焦痛不堪，加上沒人理他，就回過身來，大罵音樂廳、博物館和木造雅房：「你們別躲在我影子底下乘涼，忙著享受，可想到我被曬得多麼焦疼，白白便宜你們啊！」音樂廳他們還是繼續保持沉默沒有回頭，摩天大樓更加火大：「一群自私的傢伙！」聲音大得連遠在青山上的洋別墅都聽得十分清楚。 第三天，雖然建築物偶爾會轉過頭來，但依然沒有人願意理會摩天大樓。摩天大樓又沒有對象可以交談，後來乾脆也沉默起來，不說任何話，也不想看見身旁的鄰居，所以把頭抬起來、望著夏天的藍天白雲發呆。 就這樣日升日落過了一個月。秋天來臨，摩天大樓漸漸覺得寂寞起來特別在深夜裡從腳邊傳來鄰居們陣陣竊竊私語、聊天聲和歡笑聲，孤獨的感覺使他心裡十分難受，他突然渴望有人可以聊天、渴望加入他們、渴望一起歡笑，想著想著，鼻頭一酸，忍不住流下寂寞的眼淚，一顆、二顆、三顆、四顆……，晶瑩的淚珠飄落在城市閃爍的夜空裡。 正巧有之迷途的候鳥─白額雁，意外發現了淚珠，好奇地往摩天大樓的頂端飛去，看看發生了甚麼事情，另一方面站在城市最高點尋找雁群也比較容易些。白額雁飛降在摩天大樓的額頭後，便關心的問：「你為甚麼在流淚呢？」摩天大樓擦擦淚，說：「這個城市的建築物們太過冷漠了，沒人願意理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任何人願意和我交談，我覺得好寂寞好寂寞。」白額雁說：「怎麼會呢？這些建築物都很有人情味啊！在你沒出生時，我們每年會從北方飛到比這裡更南的南方過冬，經過這個城市時，他們總會親切地向我們打招呼呢！你說說看，為甚麼他們會不理你呢？」摩天大樓把當天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訴白額雁，語調還帶著氣憤，白額雁聽完後笑了一笑，說：「問題都出在你身上喔！如果你不改變自己的想法，恐怕你這一輩子注定要寂寞孤獨了！」摩天大樓驚訝地說：「我怎麼會有甚麼問題呢？問題明明出在他們身上！」白額雁慢慢地說：「問題當然出在你身上。首先，你因為自己外表新奇而討厭老舊公寓，又以為自己長得最高而看不起個子比你矮小的商業大樓，但你曾經這樣想過嗎？人們在你身邊仰視你時，稱讚不斷固然沒錯，但他們更急著想登上你的最高點─眼睛瞭望台，俯視整個城市的風貌，欣賞其他建築，這時候，你認為人們在你的眼睛瞭望台看得見你嗎？他們是在欣賞你嗎？」摩天大樓想了想，說：「看不見我，也不是在欣賞我。」白額雁繼續說：「那就對了，既然人們看不見你，不是在欣賞你，那麼你認為人們在欣賞其他建築物時會拿他們和你做比較嗎？」摩天大樓又想了一會兒，回答說：「不會。」白額雁說：「所以囉！你何必老拿自己和別人比較呢？老認為自己是最了不起得呢？記住了！要忘了自己的優點才能正地去欣賞別人。」摩天大樓接著說：「這樣說是很有道理，我能接受，但是音樂聽他們老佔我影子的便宜，再怎麼說也是我吃虧啊！」白額雁笑了一笑說：「你可以無私地奉獻出自己的影子是多麼了不起的事啊！更何況音樂廳他們真的佔了你的便宜了嗎？人從音樂廳、博物館、木造雅房走出時，因為有了你的影子遮陽，他們才能抬起頭來，欣賞你的雄偉高聳，並且慶幸著還好有你的影子擋住陽光，減少曝曬的時間。要是有一天你不奉獻出你的影子，人們個個都怕強烈的太陽光，哪裡還有人會抬頭瞧你一眼呢？這件事是既利人又利己，哪有誰佔誰的便宜呢？」摩天大樓想了好久，才不好意思地說：「以前我怎麼都不會這麼想呢？」又接著說：「事情已經變成這樣，我該怎麼辦才能彌補我的過錯，取得他們的原諒呢？」白額雁很有把握地說：「這個倒是簡單，只看你願不願意做，而且要堅持下去，即使碰到挫折也不能輕易放棄。」摩天大樓信心十足地說：「我一定願意做，也會堅持下去，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很不好受。」白額雁愉快地說：「很好！其實很簡單。不是有很多人到你的眼睛瞭望台來俯看城市景色嗎？你只要把人們稱讚那些建築物的話轉述給他們聽就好了！語氣必須誠懇，發自內心的誠懇喔！」摩天大樓半信半疑的說：「這樣做的有效嗎？！」白額雁神秘地說：「你試試看就知道了喔！」夜深了，白雁偎在摩天大樓的鼻尖休息，摩天大樓想著想著也睡著了。 隔天早晨，白額雁發現了雁群，趕緊叫醒摩天大樓，對他說：「我該走了，雁群在山腳下的河邊。」摩天大樓依依不捨地和白額雁互道再見，臨走前，白額雁還特別叮嚀著說：「不管任何困難都要堅持下去喔！加油囉！」摩天大樓望著白額雁的身影越飛越遠，落在不遠處河邊的沼澤地，那裡有一群雁子。摩天大樓打起精神，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上午，第一個進來摩天大樓，登上眼睛瞭望台的是位退休公務員，右手扶著柺杖，左手牽著一位老婆婆，兩個都白髮蒼蒼，走起路來有些遲緩，在眼睛瞭望台裡其他方向都不看，只是盯著公寓眺望，很久一段時間後，才指著老老公寓說：「真是令人懷念的房子啊！我倆從年輕結婚開始就住在這裡了，到生兒育女，如今都退休了啊！沒有仔細地瞧瞧過它呢！現在看它的樣子，的確既可愛又溫暖呢！呵呵呵！」兩位老人家彼此點點頭溫馨地笑著。 摩天大樓決定就從這句話開始轉述，剛開始心情有點緊張，聲音有點發抖的說：「剛─剛有位老先生說老老公寓是間既可愛又溫暖的公寓，並且令人懷念。」這一出聲所有建築物都嚇了一跳，紛紛抬頭往上看，看得摩天大樓臉色發紅、心跳加快，但不一會兒又全部低下頭來各做各的事，摩天大樓有點失望，低著頭，眼睛酸紅，突然發現老老公寓回頭前留下一個深深的微笑，摩天大樓開心極了，也對著他微笑。憑著這個微笑，摩天大樓獲得了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後來又來了一個西裝筆挺的年青人，望著商業大樓出神，自言自語著：「我的理想和夢想就在這裡，我得好好努力才行！」摩天大樓趕緊轉述說：「有個年青人說：『商業大樓是他理想和夢想的地方！』」商業大樓的反應也是和老老公寓一樣冷漠，但摩天大樓不在乎這些，在他心中只記住了老老公寓的笑容和那份笑容所給予他的力量。一天下來，摩天大樓不斷轉述人們對其他建築物的讚美：「好優雅的音樂廳喔！」「好古色古香的木造雅房喔！」「你看！你看！那白頂的博物館真是古典雄偉。」……摩天大樓說了一天的話，覺得舒服多了，也真的發現人們在俯看城市時，沒有一句話是讚美自己的，在細細回想白額雁的話，果真有道理，因此，也就能夠聽進人們的讚美而認真地欣賞其他建築物的優點，他覺得十分開心。 就這樣過了一個禮拜，到了中秋節的前一天下午，其他建築物依舊對摩天大樓不理不睬，摩天大樓漸漸感到灰心了，白額雁的叮嚀變得很遙遠，老老公寓的笑容也越來越模糊了，摩天大樓開始懷疑這樣做真的可以得到原諒嗎？ 正在這樣想的時候，一個在眼睛瞭望台玩仙女棒的小朋友，不小心把窗簾點著了火，火勢一下子迅速蔓延開來，濃煙密布，摩天大樓痛得睜不開眼睛，痛苦地哀叫著：「救命啊！救命啊！救命……」消防隊的消防車水柱根本噴不到起火點，只能在摩天大樓的腳底下聚集，發出嗡─嗡─的警報，束手無策地眼看火勢蔓延。終於來了滅火直昇機，但火勢太大，直昇機根本無法接近，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眼看就要往摩天大樓的頭部和胸部蔓延開來。 其他建築物聽到摩天大樓的哀嚎，心裡很不忍心，終於保險公司大樓開口說：「摩天大樓很努力地在彌補過去的錯誤，表示他已經認錯了，現在倒是換成我們不能打開心結，有度量地接受他，我們應該給他機會才對，我們應該快去救他的！」老老公寓這時也說：「我也贊成保險公司大樓說的話，對於認錯的人，我們不能再用當時他犯錯的行為和心態去排斥他，何況他正努力地改變自己呢！我們應當趕快滅火就他！」大家紛紛表示贊成，音樂廳著急地說：「可是我們要怎麼就他呢？」博物館說：「這個倒不成問題，只要請人告訴河伯，請他招來烏雲兄，澆下一場豐沛的雨水，保證可以滅火。但首先得請建築物們一個接一個口耳相傳，趕緊把消息告訴山腳下的河伯，請他幫忙。」建築物們異口同聲地說：「好！」一會兒消息變傳到河伯耳裡，河伯有點生氣說：「那傢伙不是嫌我又臭又髒嗎？幹嘛救他？」建築物們急著解釋：「那是以前的他，現在已經改了，現在不救他的話，他連補償你的機會都沒了。」河伯禁不住建築物們再三的請託，只好答應，於是搖搖自己的肚皮，把飄浮在河上的髒東西搖到兩邊，露出雪白乾淨的肚皮，用力吸飽陽光，讓水分蒸發出去到海邊招喚烏雲兄，不一會兒，烏雲兄就飛到了河伯的頭上，河伯告訴他事情原由，烏雲兄便說：「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城市的天空一下子烏雲密佈，下了好大的一場雨，正好把摩天大樓的火給澆熄了，說也奇怪，火一熄天空就放晴了，消防車的隊員望著天空嘖嘖稱奇。 摩天大樓眼睛受了傷，人們趕緊搶修，以便應付明天中秋節晚上賞月的人潮。中秋節當天晚上，一切整修完畢，摩天大樓的眼睛蒙上一塊布，人們和其他建築物都靜靜地觀望著，當建築工人把布幔揭開起來時，摩天大樓慢慢地睜開眼睛重新看著這個可愛的城市，人們和其他建築物都響起了歡呼，人們迫不及待地登上眼睛瞭望台，摩天大樓這時輕輕地向所有建築物說：「謝謝你們救了我，以前都是我不好，請你們原諒我。」老老公寓笑著說：「傻孩子，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其他建築物也微笑地點點頭。 淚，又從摩天大樓的眼睛留了下來，飄落在閃爍的城市夜空裡，這時，一輪偌大的明月正從東邊升起。 摩天大樓評語 張湘君 「摩天大樓」是高科技的產物也是都市現代化的表徵，全世界各大都市莫不以爭相競建超高的摩天大樓為其都市建設的指標，童話創作以「摩天大樓」為題材，容易讓讀者第一眼就覺得新穎、摩登，而一路想讀下去，作者在取材上的巧思，讓這篇作品在一開始就拔得頭籌。 除了題材新鮮討喜之外，這篇童話的內容觸及當前教育界流行的話題─ EQ（情緒商數），也在在增加了他的吸引力。作者藉著摩天大樓因外表高聳、狂妄自大，終遭四周建築物的唾棄而悔悟的故事點明「天下萬物各有其用，理應互相效力，切忌自我膨脹」的道理。在我們這個側重智育而輕忽情感教育的社會裡，盛氣凌人不知如何管理自己情緒的「小霸王」比比皆是，這篇童話貼切地反映了目前多數孩子過於自我中心的問題。 人物是童話的核心，而其借替、擬人自有一定的規律性─被擬物的物性必須和擬人後的人性相結合。本篇作者寫作時想必是烙首這個童話邏輯，才能讓作品裡的各個建築物在擬人化之後栩栩如生，尤其「摩天大樓」這個角色兼具「自大、自卑、驕縱、順服……」等矛盾的特質，像極了處在成長期中、情緒尚不穩定的國小學童，深具說服力。 結尾以河伯招來烏雲兄幫忙滅火，雖然有點落於俗套，但卻也富含「科技並非萬能，有時它也無法解決自己帶來的問題」的意義，令人深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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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