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月考很快來臨，果不其然，我的作法沒變，仍然沒花多大心思在課業上，我還是拿到第三名，第一名和第二名一樣沒變。

我想我遇到宿敵，有他們兩個存在的地方，我永遠只能第三名。

「丁筱婷妳什麼時候要轉學？」我很誠心問她。

「沒事幹嘛轉學？」她說。

「只要妳和丁義智一起轉學，我就可以當第一名。」我真的很認真說。

「柯俊傑，我媽說你很聰明，只是不用功，你用功也可以考第一名。」

「我怕我用功之後，你們都不是對手，我怕傷了你們的心，不如你們轉學好了。」我開始吹牛。

「柯俊傑你不要做白日夢，你不可能贏我的。」她拿起鉛筆在鼻上，聞一聞。

我不服輸的個性，怎麼可能聽到這句話不反駁，「我下次月考就會贏妳。」

她笑好幾聲出來，稚幼的聲音說：「不然我們來打賭？」眼睛又轉了一圈。

「賭什麼？」

「賭你不可能贏我，敢不敢？」她給了一個有深意的臉色。

對一個九歲大的男孩，最討厭被人說不敢，尤其是女生對我說，我更無法忍受。

「我又什麼不敢的，賭就賭。」大力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贏我幫你掃一個月的地，我贏換你幫我擦一個月玻璃。」她說。

「好，打勾勾，我一定會贏的。」

雖然我說的很認真，一副痛定思痛的樣子，但我也慢慢瞭解到我的個性，對讀書這件事只有三分鐘熱度，我拿了成績單回去，又是第三名，我爸這次很怪，也許覺得他兒子的資質就是這樣，只叫我不要退到第三名以後，又開始讓我看電視，所以我很快忘記這個約定，沉溺在電視卡通中。

第三次月考，我輸了，仍然第三名，不過我要履行約定，要等到下學期，因為寒假來了。

一直到現在我還忘記不了，丁筱婷贏我的表情，得意和快樂。

還不到十歲的我，對人世男歡女愛的愛情，不是懵懂無知，而是根本不知，我每天起床的首要工作就是玩，三天兩頭往外面跑，直到天黑才回家，讀書是我玩累才做的事。

寒假就一邊玩一邊寫寒假作業，還有從我手中收下紅包，又被爸媽不知道用什麼理由，把我的紅包收走，總之一句話，我還是我，沒什麼變，最多是胖了一點。

「柯俊傑你變胖了，上次返校日你沒怎麼胖。」丁筱婷笑吟吟對我笑。

「我那有。」嘴巴不在意，但心裡到是挺在意的。

「你看丁義智都瘦一點。」她往坐在我後面的丁義智比。

我轉頭看，不得了，原本小胖子的丁義智瘦了一小圈，臉上的肥肉少了許多，看起來更帥，更可愛。

「你怎麼瘦了，你媽不讓你吃飯哦？」我打著哈欠對丁義智說，第一天開學還不習慣。

丁義智拿鉛筆橡皮的一端，用力往我額頭一戳說：「你媽才不讓你吃飯，我是覺得我不應該在胖下去，應該少吃一點。」

其實我這時沒發現，丁義智是為丁筱婷瘦的，上國中之後他才對我說。

我又回過頭對我旁邊的丁筱婷說：「胖一點比較有福氣，我媽說的，還有妳怎麼剪頭髮？」她現在頭上用個粉紅髮圈，露出光溜溜的額頭，頭髮只有到耳垂，以前的兩條小辮子都剪掉了。

「我媽說我剪短頭髮比較好看，你覺得呢？」她問。

「還不是都一樣。」

「什麼都一樣？」她好奇問。

我大笑，「一樣醜。」

雖然我不覺得她難看，但就是覺得不能說她漂亮，我怕會被人扣帽子，說我喜歡女生。

丁筱婷很生氣，不和我說話，和她前面的女生聊天。

聊到一半，突然拿鉛筆戳我，並說：「柯俊傑，你上次月考輸我，你答應要幫我擦玻璃的，不要忘記。」我真的以為她忘記，就可以不用擦玻璃，結果她一點都沒忘。

就這樣，我每天幫丁筱婷擦玻璃還要掃自己的掃地範圍，忙都忙死了，有一天我幫丁筱婷擦玻璃的事被丁國榮發現了。

「你為什麼要擦玻璃？我記的你的工作不是擦玻璃是掃地，這塊玻璃不是丁筱婷要擦的嗎？」丁國榮已經掃完地，在我面前喝奶茶。

我可不想說我是輸給丁筱婷才要幫她擦玻璃，覺得這是種恥辱，我沒說話繼續擦。

丁國榮不放棄，越來越大聲問，後來他終於說：「你是不是喜歡丁筱婷？」我越不理他，他卻發了瘋大喊說：「柯俊傑喜歡丁筱婷，柯俊……」

我趕緊拿起抹布往他嘴巴一堵，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整天只會想一些八掛。

我一手搭上他的肩說：「不要亂講話，我沒喜歡她。」

他吐了幾口口水在地上，「你沒喜歡她幹嘛幫她擦玻璃？」

我把他拖到角落，用很小聲的聲音假裝要說一個秘密的口氣的口吻說：「其實她是外星人。」對終生與電視為伍的丁國榮來說，他最怕鬼呀！怪物、外星人什麼的，我信口開河隨便說一個他一定會很好奇。

「外星人？」果不其然丁國榮眼睛睜大，嘴巴還不小心把奶茶流了出來。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她要我帶她去海邊？」

丁國榮大力點頭。我繼續說：「上次去海邊前，我就發現到她是外星人，我怕她對你們不利，我才沒說。」

「可是你上次不是說，她是因為你亂打她，她要跟她媽媽說，然後跟你爸媽說。」

我聲音用更小聲，手指放在嘴唇上，「我上次是騙你們的，如果上次我不帶她去的話，她說要殺了你們。」

丁國榮吞了一口口水，表情很驚訝！「那我們要不要告訴老師說丁筱婷是外星人。」丁國榮終於傻乎乎的中計。

我輕拍他的額頭，用力搭上他的肩說：「不行，你只要一說出去等等我們就會全部都被殺死，老師也沒辦法救我們，所以絕對不能說出去，我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你絕不能在跟別人講，不然我們等等就會……」我在脖子手橫橫的一抹，又吐了舌頭出來，假裝被殺。

「那你為什麼幫外星人擦玻璃？」丁國榮問。

我給了一個你是笨蛋的表情說：「因為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是外星人，我叫她不要殺我，她說可以不過要當她的僕人，所以我只好一直當她的僕人，現在她還不知道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所以你絕對絕對不要把秘密說出去。」

丁國榮一副叫我放心的眼神，拍自己的胸口說：「我不會把秘密說出去的。」

我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丁國榮會守口如瓶，不會走漏半點風聲，沒想到隔天。

「柯俊傑。」丁筱婷一臉生氣，氣到嘴巴都嘟起來了。

「幹嘛！」我一副無所謂。

「你為什麼要說我是外星人？」

不是說好不能說出去嗎？丁國榮怎麼還是說了？

「我那有說妳是外星人。」我打死也不承認我有說。

「還說你沒說，賴美麗剛剛跟我說你說我是外星人。」

關賴美麗什麼事？我根本沒告訴她，我只和丁國榮說。

「我沒跟賴美麗說。」我還是心不在焉。

「你看，還說不是你，你沒跟賴美麗說是不是跟其他人說。」

「我沒有，沒有。」我搖頭，想不到自己不小心露了底。

「不只她跟我說還有王玉鈴，丁柔芯……。」全班女生都被丁筱婷說了一遍，重點是矛頭都指向我。

「你還說不是你說的。」她狠狠拿鉛筆筆尖刺我。

「好痛！」我揉著她刺我的手臂。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她得意的說。

＊        ＊　＊

我下課就跑去找丁國榮說：「你為什麼跟別人說丁筱婷是外星人，不是答應我不說出去的嗎？」

丁國榮一臉不知情樣看我，「我沒跟別人說，我只有和劉裕聰說，我叫他不要說出去，我有跟他說這是秘密。」

劉裕聰嘴巴大的跟河馬一樣的人，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全班都知道我說丁筱婷是外星人，而且我更不應該相信丁國榮的嘴，他肯定會說出去。

丁筱婷因為這件事之後，都不找我說話，反而和我後頭的丁義智一直聊天，而我覺得有點被冷漠有不舒服的情緒在裡面，總覺得丁筱婷應該和我說話才是對的，原來我還沒體會到喜歡，就先漸漸瞭解到嫉妒。

一個星期後，班導說要換座位，換之前丁筱婷終於開口對我說：「終於可以不用和你坐在一起了。」她高興的嘴巴都合不攏。

我當然不能示弱，「我比妳更高興，我不用和外星人坐在一起。」

自從我說她是外星人之後，很多人都叫她外星人，一開始大家還以為她真的會殺人，最後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外號卻改不了口，當然也有人不叫她外星人，丁義智從沒這樣叫她。

她臉紅噗噗，最討厭人家說她是外星人，不過我總是在她旁邊一直叫她外星人，我一說完，她又瞥頭不和我說話。

班上開始吵吵鬧鬧換座位，我以為會和丁筱婷分開，結果命運總是讓我和她綁在一起，我沒和她坐一起，我坐在她前面，她和我的好朋友丁國榮坐在一起，她的隔壁是丁義智，我們仍然沒有分開。

靜下心好好讀書在我這個年紀是從我身上是找不到的，但在丁義智身上卻慢慢有那種感覺，不愧是能考贏我的人，他在很多方面越來越有一個好學生的氣魄，譬如說他會和丁筱婷一起討論功課，我卻永遠只會跟丁國榮討論昨天卡通做到那了。

這世界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會討論卡通的永遠考不贏會討論功課的人，我一樣整學期都只能拿到第三名，不過這學期我發現到，我的數學是全班最強的，渾然天成。

暑假又是在玩耍中渡過，如果硬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就是暑假作業特別多。也許是因為數學很好，會讓自己覺得是天才這種錯覺，我慢慢得意起來，在小學四年級開始暴發。

早自習，導師都會叫我們寫晨間數學，就是一本全部都是問題的測驗卷，一天寫一張，而我的答案就是班上至高無上的寶典，每當同學們寫不出來時，我的答案就是他們救命的繩索，連一直討厭我的外星人丁筱婷也不例外。

我白色的制服上衣被她用鉛筆很用力一戳，超痛。

我轉過身問：「幹嘛！外星人。」我已經叫她這個外號一個學期了，每個人都改口不再這樣叫她，但我還是堅持叫她外星人。

她說：「教我數學。」丁筱婷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不會直接問我答案，而是要我教她。

其實要我教她數學，我沒有不快樂，只是我覺得麻煩，沒錯就是麻煩，丁筱婷是那種不會要學到會的那種個性，我們同班一年多，她的一些脾氣也被我摸透一點。

也許我很擅長解題，並不表示我對教數學很有一套，有些題目我就要逼迫自己想出讓丁筱婷可以理解的說法，這實在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我就會不由自主一邊解說一邊和她抬槓，希望她不要再來問我，但很可惜沒用。

「妳很笨呢！這也不會。」我開始搶走她手中的鉛筆，慢慢在她的晨間數學課本上解答。

「你都考不贏笨蛋，你不是比笨蛋更笨，說起來我和你同班你還沒贏我吧！」她總是會用考試贏我來壓制我。

「那妳就不要問我呀！自己解。」我生氣放下我手中的鉛筆，準備轉頭。

「算了，我問丁義智。」就是這話，使我毫不猶豫回過頭繼續教她數學，她請教任何人都沒關係，可是唯獨丁義智，我心中就覺得我不能把丁筱婷交給他。

一百零一招，最有效的一招，我無法招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