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年關,美國著名民意調查機構蓋洛普發現,在全球樂觀積極心態排行榜上,新加坡是最末一名。新加坡人均GDP位居世界第五,但是,國人為什麼感覺如此不幸福?前BBC記者阿什頓講述自己在獅城的親身感受。
臨近聖誕節,我和丈夫在整潔明亮的樟宜機場進港大廳等行李,互聯網上收到的節日禮物卻是--不悅。
一位朋友在我的「臉書」上留下這樣一條短信,「去這兒看看」,然後是一條鏈接,把我帶到按鍵 一項覆蓋148個國家的調查。
調查顯示,新加坡是全世界最不樂觀的地方,和伊拉克、亞美尼亞、塞爾維亞一起,位居幸福排行榜的最底層。
朋友的留言還說,「悲慘世界,祝你好運。」
之後幾個月,我看到身邊好像也啟動一場幸福戰役。新加坡政客反覆強調,一定要改善國人的生活感受。移動電話供應商「星和移動」發起「幸福無處不在」的廣告攻勢--面帶微笑的新加坡人伴隨著快樂的吉他音樂翩翩起舞。
另一方面,主要是在互聯網上,卻出現另一番景色。大批不快之人拍手叫好,因為調查證實了自己對生活的悲觀感受:新加坡越來越富有、但日子越來越難過、物價越來越高。
我決定,對渲染、誇張不予理睬,相反,著重體會我個人的經歷。果然,我們找到了許多幸福。
比如,新加坡美麗的公園內,免費公共燒烤台前,總能看到幸福的一家人、朋友圈,喝著冰啤酒,享受傍晚的清涼;
我家附近的攤檔,年逾古稀的小販,牙都快掉光了,但總是滿臉微笑。每天,我都在這裏駐足、買上一杯新鮮美味的菠蘿汁。
和新加坡朋友一起吃晚飯,他們的抱怨並不比我們多。當然了,他們也要應對如日中天的房價、攀登索然無味的職業台階。不過,我們從倫敦搬來,對這一切並不陌生。
生活在這個完美無瑕的小島上,福利房看上去都像是一塵不染的玩具城;犯罪幾乎完全不存在;三美元(1.5英鎊)就可買上一大碗美味的麵條。
如果非說新加坡是世界上的悲慘都市,這並沒有影響我們個人的幸福感。
但是,這一切,都是在我懷孕以前。
妊娠晨吐持續了10個星期,每天的通勤成了持續45分鐘的嚴峻考驗。
一天早晨,擠上列車,噁心難忍,我擔心可能會暈倒,不得不蹲下來,雙手捂著頭。我就這樣蹲著,無人理睬,整整15分鐘,直到我下車,沒有人給我讓座,也沒有人問我到底怎麼了。
新加坡讓我感覺不幸福,這還是第一次。當時我很弱勢,我感覺新加坡人讓我失望。
坐在站台上喘息之際,我暗想,這是否也是蓋洛普民意調查結果的一部分?那時,跟蹤調查的結果已經公開,數字顯示,新加坡好像快樂了許多。但是,我所看到的,只有巨大的同情赤字。也許,那天與我同行的旅客恰好都是非常缺乏惻隱之心的一群人?
那天晚些時候,一位新加坡朋友告訴我說,「不是,我跟本不吃驚。我姐姐/妹妹懷孕七個月了,那天在升降梯上跌了一跤,她爬到附近的欄桿旁、拉著欄桿站起來。根本沒有人幫忙。」
另外一位新加坡朋友同樣毫不吃驚。她說,「去年有一次我在下水道旁摔倒,腿劃破了,流了很多血,沒有人停下腳步來幫我。也許,人家都忙著呢。」
後來有一天,在一家時尚咖啡館吃午餐,我們的朋友馬庫斯作了更深層的分析。馬庫斯不是他的真名。在這樣一個專制民主的國家,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在有案可查的情況下說任何關於新加坡的壞話。
馬庫斯的話真的是壞話。他解釋說,「我們都被『編程』了,只考慮自己。唯一重要的是錢,幫助別人根本不重要。」
馬庫斯是華裔新加坡人,但是他在加拿大受的教育。在新加坡生活了五年,馬庫斯迫切希望離開。他說,在新加坡,他感覺不幸福。
馬庫斯說,「新加坡這裏的問題是,我們用美鈔來衡量一切:身份、自尊、幸福、自身價值都和你掙多少錢有關。可是,只有前百分之幾的人掙的錢很多。所以,所有的人都覺得毫無價值、麻木不仁。」
接下來,我們又討論了其他一些讓新加坡人感覺不幸福、不願意照顧他人的理論,比如說唯物、教育競爭激烈、儒家說教,以及政府一向強調經濟增長高於一切等。
令人欣慰的是,我的晨吐總算結束了。不過,雖然我身材越來越笨重,在擁擠的通勤車上,除非我提出要求、別人給我讓座的次數仍然非常罕見。
我不知道在倫敦自己受到的待遇是否會更好,但是在新加坡通勤,真的是孤軍奮戰啊。
不好意思,在悲慘世界,我得出的是一個不幸福的結論。
(編譯:蘇平/責編: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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