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從不讓同學知道自己住哪裡，當然也就從未帶同學或朋友到自己住的地方。學校資料上所填寫的是台北的住家，電話資料也理所當然是台北的。這樣的作法自 然會引起同學們的疑問，但是王承恩從不解釋。久而久之，同學們也不再追問，就當王承恩是個怪人。另外，王承恩為了不讓同學以為自己是有錢人家少爺，還刻意 不穿母親所買的名牌衣褲，身上穿的總是那幾件在公館買的地攤貨。王承恩總是低調過日子，而這也是為什麼閱覽室、運動場看台會是王承恩最喜歡待著的地方了。

與 胡佳佳交往後，讓王承恩的生活多少有了一些喜悅快樂感受。然而，有些陰霾也同時在王承恩心底蔓延著。讓王承恩煩惱的，不僅僅是爺爺規定不能交女朋友的問 題，而是胡佳佳原住民身份，除此之外，最讓王承恩感到極為煩憂的是胡佳佳來自台東。台東，是王承恩家族裡的禁忌，不但不能在爺爺奶奶面前提到，甚至連到台 東遊玩也都是禁絕的事。王承恩記得國中畢業旅行時，因為行程中有安排到台東知本溫泉住宿一晚，就因為這樣的行程，那次的畢業旅行王承恩未能參與。高二時的 暑假，班上辦了綠島三日遊，王承恩當然在這個活動中缺席了。台東，為什麼會是家族裡的禁忌？王承恩曾試圖尋找解答，可是直到現在那依然是無解的方程式。

六月初，某日的下午，王承恩與胡佳佳一同坐在運動場看台上。那天，天空特藍，雲朵特潔白，倆人呆望著天空有好一陣子了。

「佳佳，暑假……妳是不是回台東？」

「嗯！你呢？」

「我啊！除了回台北，沒地方可去。」

「那你可以到台東玩啊！」

「去台東？」王承恩從未對胡佳佳提起家族裡的禁忌，也覺得沒那必要，煩惱的事就讓自己一個人承擔。

「對啊！我們部落教會在暑假有幫當地的小朋友辦暑假生活育樂營，為期五天，部落裡的大學生有空閒的大多會回去幫忙。」

「喔！」

「如果……如果你也能去幫忙，牧師跟教會裡的人他們會很歡迎。」

「我不知道能不能去，先告訴我日期，我再想辦法看看。」

「日期現在還不確定，要回到部落以後，差不多小學要放暑假前一星期才會確定。」

「這樣啊！那我在六月二十五日左右打電話給妳，到時再確定。」

「嗯！」胡佳佳知道王承恩被爺爺規定不能交女朋友的事，所以她明白只能等王承恩的電話。

彼此又沉默了，六月的微風，輕輕淡淡地帶著些離別的愁緒。

「對了！佳佳，問妳一個問題，這問題在剛認識妳時就想問了，不過，我也一直都忘了要問。」

「什麼問題？」

「嗯……就是關於雨是天空與雲的眼淚那幾句。」

「雨是天空與雲的眼淚，相愛的他們卻不能在一起，因為太思念對方，所以他們只能用眼淚來表達彼此深愛對方的心。怎麼？這幾句什麼地方讓你有問題？」

「嗯……也沒什麼，只是好奇妳為什麼會說出這樣感傷的話，這好像不應該是妳會說的話。」

「什麼應該不應該說的話，不懂你想問什麼。」

「那一次聽到妳說這幾句話時，原以為妳是個愛情小說看多了的女生。可是，認識妳之後，發覺妳是個很活潑樂觀的女孩，一點都不像是多愁善感又愛做夢的那一型。」

「謝謝你的評語！」胡佳佳俏皮地說著。

「其實，這幾句話我並不是第一次聽到，在妳之前我已經聽過類似的話了。」

「什麼？」胡佳佳睜開一雙驚訝大眼，神情疑惑地瞧著王承恩。

「妳 說的是『雨是天空與雲的眼淚，相愛的他們卻不能在一起，因為太思念對方，所以他們只能用眼淚來表達彼此深愛對方的心。』，而我聽過的是『雨是雲與天空的眼 淚，相愛的他們卻不能在一起，因為太思念對方，所以他們只能用眼淚來表達彼此深愛對方的心。』發覺到了嗎？妳說的跟我聽過的，差別只是天空與雲的前後順序 不同，其他完全一模一樣。」

「所以？」

「所以這就是我好奇，也想知道的地方。」王承恩看著坐在一旁的胡佳佳，等著她回覆問題。

「這和我薩邦舅舅有關……」胡佳佳整了整思緒，開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