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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21 05:32:19瀏覽1196|回應0|推薦14 | |
他在火爐旁邊喝著酒,外頭的大雪,已連續打了整整一個月。翻開土的輪胎就像黑夜的爵士樂,緩慢,孤寂。厚木訂製的桌面疊著本本的理論書籍,世界,據說都在那裡面,為此,他橫越一整個海洋,和一整個大陸,來到這裡。 地鐵的進站很準時,幾乎都不用時鐘。每當太陽升起,這城市很冷漠地翻頁,聲音在這裡很奢侈,天藍的層次就像理論一般,整齊的鋪展。一度,他覺得這是個聾啞的城市,每個人都是理性主義的實踐者,像公式沒有美麗的字型,對稱永遠是事物的根源。 沒有人曾經探詢過他的故事,他跟街角模糊的古老建築一樣被人忽略。一切都只是靜悄悄的,被禮貌的區隔了。傾盆大雨時,連長廊都不緊迫,人就是間隔的很恰好,隨機地從影子裡被擦去。 餐廳的侍者用讓人容易忽略的口音,詢問點菜。點好蠟燭,然後走開。他又被一只如稻米飄搖的火焰包圍了。他想起離去的戀人。 每個人心裡都有個虛幻的,但是屬於離去的戀人。像不存在於歷史的人物一樣,無法被考證,甚至不需要考證了。但存在的真實性,卻好似眼前的座位,曾經發生過兩個人最深層的感觸。 無法形容的臉,無法形容的臉龐,無法重演的故事。離去的感覺卻那麼真實,而接近。一隻混種的貓,從吧台邊竄了出來,火被牽動了一瞬。 牠跳上側邊的座椅,尾巴很自然的捲曲了,前腳疊好之後,沒有往這裡轉頭,緩緩地縮成了固定的姿態。時間,像一片片透明的脆薄片,在這距離裡融化了。 他相信和她相擁時,和這個時光,是類似的。 多層次的夢境,就跟那些生命裡洞穿的孔隙,拼命滴水。劇本沒有解決的結尾,也沒有戀人的下落。她就像在大樹下嘎嘎作響的長椅上看著你,然後消失。 靈魂變成很堅實的果核。 生活則是表層的臘、微澀的果皮,和各種甜甜淡淡、酸酸水水的果肉,重現;再重現。慾望每個人都有,幻化為書上、語言上那些表徵,像跑不完的馬拉松,小徑從海岸延伸,從樹叢開啟,他知道這是捷徑。 捷徑,卻不能通向真正的戀人。那是扭曲而痛苦的穿越,反過來,變成人的負擔。自由成了氧化的主因,書寫時的字跡,就莫名的像鐵鏽,發紅、然後灰黑淡去。他起身,拿起鋼筆,顫抖的寫下,心裡默唸的字。 高山的蟲在遠處,開始了夜操。他享受著這種具體而微的音樂,這是種象徵。象徵社會,以及存在。鳥鳴穿越著夜空,指針就像被動的奴隸,繞著圈子,不斷地累進。貓跟了他回家,但遠遠地跟著。 在遠處的沙發上,牠看著電視,空間像光的汗水,製造各種方向的顏色,還有聲音。書、貓、和他成了一種平衡的三角。他覺得這是種力量,一種支撐的力量,由這默許的姿態而來,他享受著這個平衡。 手機響起,一通陌生人的電話,顯得急促。聊到最後,他們交換了名字。 為了不破壞這平衡的寧靜,他拿了廣告背面,填下了彷彿密碼的詞彙。廣告,乍看起來變成了掩蓋這幾個字的喧囂,而字的意義,像是秘密。 她說她在高牆之後,他覺得她,是張網子。 河流順著某種趨向而潺潺地滑過地表,她是個生命的網子,讓幼魚過去,讓老魚在樹枝上哲學地死亡。她被粗糙的葉子割傷,又被石頭的滾動遷移,來來去去,她都保存著,就像嶄新的故事書,裝訂在舊的故事書上。 那是種味道,無法比擬的味道。不能拿來比較,也不需拿去磨碎,重新再來。獨立,而且轉化著。 ……… 他在回國的時候,發現到原來這單調的機場,沒有太多現代帷幕、科技感的機場,隱藏著厚實的聲音。 沒有離去或者相聚,生老或病死;沒有獲得不到的戀情、緊緊掌握的戀情、或是讓人窒息的戀情;手心發汗,彷彿從深沈的睡眠甦醒,又彷彿從滿足發酸的眼皮下,像落日沈入。這是力量,這是自由,這是生活。 離去的戀人,是每一種對於生活的詮釋,他在封面留白,沒有人猜得出這本書的書名。他獲得了生活。 Anne Murray - You Needed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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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