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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02 20:57:24瀏覽1255|回應3|推薦31 | |
「會好?會好我卅萬給他!」(1973) 一位由花蓮乘飛機回來治療的莊先生,向我放「利多」:「仙呢!你算我便宜一點,我『換貼大A』(拜把兄弟大哥)真有錢,治療好幾家醫院莫好,『會好?三十萬我都給他』,生氣啦不治療了,誰介紹都不信,他會聽我的,把他拉來,就算他三十萬,他錢太多啦。少算我一點,我甘苦賺吃人啊,莫錢。」三十萬?我買這房子才十六萬五A,說氣話不是? 莊先生治好了,沒辦法,老先生不來就是不來。結果洪老先生的兒子痔漏,我治好了。四十幾歲的洪先生,去勸六十幾歲的老爸,老先生說:「免講啦!你爸卡重啦,你卡輕當然會好,莫路用(沒有用)。」 「阿爸!」兒子告訴他:「同我一起治療的許先生,真重啊,『籃互啦』(睪丸)都割掉,嘛莫好,張醫師也把他治好,張醫師還叫我進治療室看,創口像菜瓜那麼長,好可怕,…」 兒子看老爸還猶豫不決,開車載老爸到景美硫硫酸工廠去找許先生,「卡緊去看,穩好A!」許先生告訴洪老先生:「我廠長、同事一共五個,都是張醫師治好的。」 洪老先生終於來了,客廳在等待換藥的患者替我「臉上貼金」,說得我有點「歹勢(不好意思)」。檢查時,先把洪先生的防漏屎汁的小紙尿褲拆下來,哇!這那像屁股?橫溝、直溝、不規則的開刀疤痕凹凹凸凸,硬繃繃沒彈性塊肉,肛口屎汁仍然在滲出,用紗布塞住。 「有先生找尬莫先生(沒有醫師可找了),我們內湖真足人(很多人)給你治好,一再叫他來找你,啊兜治尬莫信心,切心啦(灰心),不想再治療啦!」站在旁邊的洪太太說:「這呢重,你看會治得好嘛?」 「好是會好,不過…」 「會好著好,錢莫要緊。」洪太太打斷我的話:「仙呢!我子說你真厲害…」 「洪太太!不是錢的問題,」我說:「是時間問題,可能愛醫卡久才會好。」 「時間莫要緊,」洪太太說:「老大人,閒閒莫代誌,醫尬好多少錢?我有帶來,做一次給你。」 右臀部半塊飯碗大、左臀部大芒果大的面積,凸凸凹凹,壓一下,到處都會冒出膿汁,要治療好幾次,起碼要半年左右才會好。 「醫藥費,全部治好,算八千塊,」我說:「要半年…」 洪太太搶著說:「好啦!八千塊現在就給你。」 「沒塞(不行)!」洪老先生說話了,我也不要重症病家先付款,那樣精神壓力重,治不順利難過啊。洪老先生又說:「加兩千兩百塊給仙呢!」 是我誤解老先生的「沒塞」意思,不過我還是堅持先收兩千,以後看進展再分期收。 治療很困難,硬皮下層錯綜複雜的暗溝多,要從一處灌進去,會由幾個小洞洞流出來,因為刀疤太硬,藥線不容易穿繞。 守謙兒(守華)由他的診所趕回來,我簡介說:「這是我大漢子(長子)!自己也在開診所,叫他回來幫忙…」 「仙呢,你卡好命喔!」洪太太說:「你這呢好的功夫,莫傳下去啪損(可惜)。」 謙兒讀大學時,我治療痔瘡、痔漏時,他在家的話,都叫他當臨床見習、幫手。孩子聰穎,耳濡目染,直到他二十幾年前考上中醫師執照,他已經能獨當一面,自立門戶,除了很嚴重痔瘡、痔漏帶回來父子共治外,大部份都能順利治癒,因為他的患者(認識我的)曾向我誇讚他:「你子和你甘款(一樣)高明。」 父子早有「臨床默契」,穿針引線、插拔抽換下藥,我手勢怎麼動,他手勢就怎麼配合;反過來也一樣,他手勢怎麼動,我手勢也迎合著動,不用說話,得心應手,忙兩個多鐘頭,終於大功告成。 「好啊!」我說:「你A賽(可以)起來囉。」 「先生啊!」老先生邊起床邊說:「感謝!」 晚上八點左右打電話去問問他痛不痛,老先生說:「仙呢啊!不太痛,像你這樣關心病人的先生真究(少)喔!」 我對第一次治療的患者,當晚一定會打電話問問狀況,會痛的話會教他臀部泡溫水、安慰他幾句,病人心裡就安心,我也知道他的狀況,自己睡得也安詳,利人利己,大家愉快,幾十年來交了很多朋友。古人說「衙門好修行」,當醫師的更好修行,因為我這一代的醫師很多臭臭的「後叔臉」、不大搭理病友的「聾啞型」。病人看你這麼尊重他、關懷他,與別的醫師不一樣,心裡特別受用,病也好得順利。 當下醫師就客氣多了,蓋你不客氣的話,錢爺就和你揮手「敗敗」了,看在錢爺的面子,只好低聲下氣,生病啊真還要會挑時光A。 半個月後,洪老先生鄰居,我的已癒患者,蔡主任(名叫「主任」)先生帶人來罵我:「仙呢!你真傻!啊他好額人(富豪),他說治會好,三十萬都給,最少也要拿十萬塊,啊哪卡嗓的人(窮人),少算一點,什麼八千塊你也拿?」 我很感謝蔡先生,治療他啊,真值得,十幾年來,都親身帶病人來,說話「土直」,人嘛頂憨厚。我說:「坐啦坐啦!洪先生多給我兩千二,好額是他的代誌,不能亂拿錢啊!」 「我這個朋友,」蔡主任說:「痔瘡生真久啦,沒錢人,你少算一點…」 「蔡先生,」我很感謝他,每次帶人來,說:「你說多少錢就多少錢!」 「照我以前治療的錢,…」 「不可以!」我還沒說完,蔡主任搶著說:「他手面賺吃人(窮苦),勉強一點…」 「蔡先生你症頭卡重,」我說:「他卡輕,照你的一半醫藥費就可以啦。」 「我是很多年以前治療的,安呢哪好勢?(這樣怎麼好意思)」 本來要我少收醫藥費,反而說我太便宜,蔡先生真的是明理公道人啊。 洪老先生治療五十天時,十分好了九分,只是周邊好了又冒出針孔膿包,一而再的收一個口又冒出一兩個口,將近三個月,看老先生來換藥,實在愧疚不已,倒是老人家。治療期中他介紹其老友韓先生來治療,韓先生痔瘡纍纍如蓮霧大,大便、蹲下來、走路走久一點,都會掉出肛口,十來年看不少醫生,有錢人,和洪老先生一樣,不敢去旅遊,他後治療卻比洪先生先痊癒。 有一天帶一位痔患者來:「仙呢!」韓先生說:「你實在有夠熬(高明),我現在大便啊絕好勢(順利),沒脫肛啦。敢和洪到處趴趴走,以前不敢出門啊,遊覽車到風景區,人家去玩看風景,我先找便所(廁所),把外脫的痔瘡推進肛內,不敢大步走,大步走會脫出來,甘苦啊,過馬路紅綠燈,由綠燈走到變紅燈,心急得要死,頭壳走代先(頭向前傾斜),腳卻走不快,過一個馬路,要走半埔(半天),真甘苦,先生這呢高明,我會給你介紹真足人(很多人)給你醫。」 後來聽很多內湖來的患者說,洪、韓兩老友現在「滿四櫃飛」(乘飛機到處遊山玩水),「卡早腳倉(屁股)爛漉漉,嗯敢出門,有錢有啥路用?有錢沒處開(用),比「散吃人」(窮人)卡甘苦。」他兩能夠痊癒,晚年「穿水水(漂亮)、遊山玩水」,為他們高興啊。 中船晏總挑「除夕」治痔漏(1978) 中船公司總經理晏海波先生(附註:本書凡只寫姓氏的,大都因為仍在「台面上」的人,如三總醫院前副院長、將軍、立委、考試院考委、警察局局長、名教授、醫師…。連大名都寫出來的,大都是治療當時已七八十歲,退隱山林或囑咐我可以介紹他,以度更多「肛難」患友離苦海。)他痔漏已在大醫院開兩次刀未痊癒,他的乾兒子黃教授自己治癒後,請他來檢查。晏總經理開刀後幾年,仍然間斷腫痛流膿,我告訴晏總治療的話,十天左右會不等程度的疼痛,他嘛基隆港、高雄港兩頭奔波,能者多勞,忙得抽不出時間治療,問我可否再等一個多月,農曆春節有幾天假,除夕來治療。 與很多當官和身負重任者一樣,忙得連自己的病都沒時間治療,此官不當也罷。 除夕下午,黃教授帶宴總和他英國籍賢妻(賢不賢我不知道,但會陪「相公」到我這個小而陋的寒酸診所來的,我都尊其為「賢」),她誇我高明,叫我細心治她的「安」,反正她說很多感謝好聽話,我沒聽到一句話,是從她臉上溫馨信賴的「文文啦笑」看出來的。 痔漏長在十四點位置,一大片刀疤硬塊,有經驗了,宴總很合作,一句叫聲都沒有,用了將近一小時才治療完成,先出診療室,以半中半英的土英語告訴晏太太:「you…everething is OK…」她回答的話使我很「歹勢」:「謝謝大夫,你辛苦嘍。」多麼標準的北京話。回憶服兵役時,到一家理髮廳理髮,老闆用福州話告訴替我理髮的師傅說:「這是過路客,簡單剃剃。」理完頭,我以福州話問老闆:「老闆!多少錢啊!」使老闆歹勢得頻頻賠失禮。 晏總乾兒子黃教授,以前治療時,那時我「文才口才」一定很得黃教授偏愛,不然他怎麼會把他經商的胞弟特別請來,不是治療痔瘡,而是:「…你聽聽張大夫的話,」告訴其弟:「做人做事、修心養性,聽了受益無窮…」一個教授這樣的看重我,實在「歹勢」。看在黃教授面子,我答應明天(大年初一)到晏總圓山通北路公館赴診。 「初一早」我車開到小山坡,離晏公館還有一公里山路,停了幾十部大轎車,開過去沒停車位。遠遠看到黃教授迎過來,向我打禮。他告訴我很多客人來拜年,晏總夾住屁股忍痛「接客」,他還告訴我:「我乾爹雖然留英讀書,但蠻傳統的,待回兒你可別笑我,我還得跪拜叩頭,他也照樣會給我一包紅包…」 好笑,不敢笑。「你大人大種」教授,行此大禮,該不會連我都得行跪禮吧?大概黃教授看出我臉有疑惑,說:「乾爹一定會以貴賓待你,老人家平和近人,...」 黃教授領我進屋,只見晏總賢伉儷打恭作揖,嘻嘻哈哈應客,黃教授照我的意見,不湊合,引我到臥室休息。好一陣子,客人沒了,倆老端正的坐著,黃教授跪下,三叩首,收了紅包,趕緊進臥室:「張大夫!真謝謝你啊!先看看痔漏好了…」只聽外面又有人來拜年生音。躺臥床上,看了一下:「藥都下夠了,五天後來診所復診。」 送我一瓶洋酒,叫黃教授送我,他又去「痛迎」拜年客囉。人啊不但怕出名,還怕自己當官握權,連治病都得挑除夕治療,以為有幾天假養病,想不到更忙,我這個小郎中啊,「卡贏伊啊」。 經國先生長輩王將軍「老來得志(痔)」 王將軍和台北市民防指揮官吳將軍,一個年近八十,一個中風行動不便,我登門治療全痊癒為止。 王將軍住台北市長安東路與中山北路口宿舍,緊貼經國先生宿舍,算起來是父執長輩,私交篤厚。他的痔瘡曾開兩次刀,大便還有痔瘡會脫出來,便後再慢慢推進去,我覺得很納悶,替老將軍量血壓,囑咐他降血壓藥和糖尿病藥要按時間口服。在五種治療方法中,選擇滲透點藥法和捏揉結紮法兩種來治療。十天內脫落,有幾天會不等程度的痛。花半個多小時,全部處理好。次日又去復診,老將軍說比開刀舒適,以後每七天去一次,二十幾天痊癒。 「王先生,」我最後一次告別:「您完全好啦,我不用來了,有問題您打電話連絡…」 「你別急著走,」老將軍留我:「我請你喝茶,這可是我香港親戚(那時國人還不能出國旅遊),轉託福建親戚買的『武夷茶』,真正的武夷茶喔,很多武夷茶都是武夷山上的普通茶,這可是在峭壁上那一棵茶樹,叫猴子上去摘下來的,喝多了會醉…」 酒會醉人,茶怎麼會醉人?王太太六十來歲,好親切溫美,與貞聊天:「很多建築商來,說這房子和隔壁房子拆了,可蓋一棟高樓大廈,說不要我們出錢,我們可以分一半。我叫他們去問隔壁主人,他同意了,我們就同意。他們還真的去找經國先生,被守門便衣趕出來,哈,經國先生有糖尿病,沒有痔瘡,有痔瘡的話,我就介紹給妳先生治療,妳先生醫術真的高明,我先生不誇人的,對妳先生啊,碰到朋友就誇讚,朋友沒人生痔瘡,…」 王將軍先點一柱香,別看短短一柱香,瞬間客廳香味撲鼻,其香味難以形容,吸之渾身舒暢無比。老人家舉手投足文文雅雅,儀態萬千,動中含靜,靜中有動,看他手指從精緻茶罐裡抓一撮茶葉,像抓金粉似地小心翼翼,在掌心輕輕揉搓,又靠鼻子聞聞,對我說:「珍品,聞聞看,香啊!」真的香氣悅鼻。茶葉放入掌大的褐色茶壺,蓋上蓋,放古董式雅盤,茶壺周邊放四小杯,其杯之小,不如姆指大,老人家看出我的疑心,說:「別看杯子小啊,沒喝過的人,三杯醉啊,你開車的話,開慢一點,三天內,牙縫還會生津,甜甜的。」邊說邊提起冒氣的鋁鍋子,滾燙開水往小茶壺裡倒,蓋上茶壺蓋,再把小茶壺和小杯淋燙一次,又把茶壺內茶水倒乾,再倒燙水入茶壺,小茶杯在茶盤轉洗幾圈轉,放茶几上,小心翼翼的倒茶。我沒喝過「老人茶」,不懂茶道,對貞使個眼色,意思叫她「有樣學樣」,老將軍端起小小杯,先近鼻頭聞聞,然後嘴唇靠杯,不是喝茶,是在品茶,那麼小的茶杯,還飲兩三口呢,我是「東施效顰」,一定不三不四,好在老將軍陶醉於茶境,沒注意我,喝了不像老將軍說的那麼「神」,茶味而已。 臨別時,老將軍包一包拳頭大的武夷茶,和一把七八寸長的「印度香」,送給我:「這個香啊,夜間點一柱,聞之飄飄欲仙,好睡眠啊。」老將軍伉儷送我們到盆栽園側門,還交代:「慢慢開啊。」 回程半途,我告訴貞:「頭有點暈暈的,難不成真的茶會醉人?」 「要不要路邊停車休息一回兒?」 我心裡明白,頭腦清楚,不會有事,一直開回家。媽不喝茶,爸倒喜歡喝茶,知道是福建名山「武夷山」上的峭壁茶,說:「珍品,他那裡弄到的?」我說:「經國先生的長輩,八旬老將軍,香港親戚透過關係專人定期帶來給他…」爸次日分一半找茶找好友分享去。第二天牙縫真的會滲香液,口水都覺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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