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 2009/09/26 21:14:45瀏覽930｜回應1｜推薦15 | |
我們每次吃飯都面臨四面楚歌:很多村姑_村嫂_村婆手拿破盆_破碗公,虎視眈眈的瞪我們:以"別把菜吃光"的眼睛癡癡趕我們似的呆瞪著.
當一桌(一堆)阿兵哥才吃完飯,人都還才站起來半身,她們已經乒乓乓乓搶奪餘食,用手抓的,整盤端走躲遠一點的,像貓舔盤中飧,看過去好像沒有臉龐,因為盤子把臉蓋住，正在舔盤底菜汁的餘味‧
她們揹著孩子的,手拉著孩子的,我吃飯慢,蹲著吃,好幾根瘦削竹柵腳柱把我圍在中間,鳥瞰我_心裡好像趕我快吃而且別吃乾盤底菜屑的等著,
她們身上掛著_沒有衣服的樣子,倒像破破爛爛洞洞布袋衣掛身子.我小時候餓過,肚子餓真的難受,我家鄉又沒有阿兵哥剩菜吃,看她們這樣圈圈圍住我,圍得我都不好意思吃,每次我都草草結束‧
一次,我還沒吃完飯,起來邊走邊吃,卻被一個村姑搶去吃,吃完再把碗還給我,我心裡好難過‧餓_真的不好受啊_這村姑叫阿菊‧
當伙夫廚師的阿生最風光,他掌廚房.很多村婆_村姑_都當他是衣食父母,以可憐的苦笑臉討好他.
阿生成了牧羊人,帶著一群饑餓的羊,偷偷的私給她們餘食‧阿仁曾開玩笑:"難怪肉片越來越少,你拿去趴村姑啊?"一看阿生要翻臉趕緊說:"如果是我掌廚的話,也一樣會這樣做...".
阿菊_十四五歲的村姑,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她不會爭不會搶,站著用眼睛瞪阿生.每次都這樣,瞪得阿生難過,都會偷偷留一些剩飯給她帶回去,她臉上會蕩漾著有東西吃的滿足微笑,她很漂亮的臉蛋笑的時候,只要飯不要菜,肚子不餓就可以，她說‧
阿生聽得心在流淚，反而刻意的多藏些剩菜給她.阿菊會以高興滿足的臉感謝阿生.
有一次，阿菊把拿到的剩餘飯菜倒一半給一位阿婆,卻引起圍搶,連她自己的一半也被搶光.阿生遠遠看到,對她眨一下眼,阿菊就知道阿生叫她去繞一圈再來拿,等大家都散去的時候.
阿生對阿菊說:"這些廚餘餿水,臭酸了,妳拿去餵豬吃...這一包飯菜可以吃...",
阿菊說:"臭酸的也可以吃,..."
阿菊拿近鼻子聞聞:"可以吃,餓肚子不怕臭酸東西...阿嬷阿母看到一定真歡喜...".
阿生想,這麼小的女孩子這麼懂事,感動得袖口拭一下眼睛.
"臭酸啦,吃了會生病.我明天多下一點米,煮多一點飯給妳帶回去給阿嬷阿母家人吃...".
"阿嬷說，餓肚比死還甘苦_甘願吃死，也不要餓死...".
"...好啦好啦_妳等一下...".
阿生去包一包生米:"這一包給妳...".
阿菊說:"我不要東西,阿母說女孩子不能拿男孩子的東西...".
"不是東西_是米...".
"米喔?這麼多可以吃好久...".她點幾個"謝謝"的頭,興奮的趕回家報佳音似的一跳一跳跳走囉_阿生的心一跳一跳, 癡癡的站著發愣.
"阿生失戀囉...".阿正鬼叫鬼叫的,一看阿生紅潤的眼眶時,靠近:"你身體不舒服啊?"
阿生指著左胸脯,沒說話.阿正說:"那是心臟病啊,趕快找軍醫看啊...".
阿生沒理他，在想什麼_忘我的愣住那兒‧
東岸很多山胞(原住民)不會耕種，但善於打獵‧抓很多斷手斷腳的猴子,鳥獸來軍中換破軍衣衫.軍營裡各連都養很多狗狗_山貓_彩色鳥_猴子...早上都以歌聲叫我們起床.
阿菊送一包包什麼給阿生:"阿兵哥叔叔,這包給你...".
阿生說:"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
"啊?"
"你打開看...".她等著阿生拿.
阿生接過手就嚇得放手:"怎麼會動啊?"
嘻嘻_阿生頭一次看到阿菊笑得這麼好看,這麼天真可愛.
阿菊說:"是我抓的,一條鰻魚_給你煮來吃...".
"妳自己留著吃啊...".
"你不喜歡喔?".一副被人拒於千里之外的苦臉問阿生.
"嗨_妳自己都餓得半死,我當廚師什麼都吃過...".
"這溪河的鰻魚不一樣,很補_你吃囉身體會不怕冷不怕熱,阿母說的,要給你補身體...".
我們是84師炮兵團本部連,炮指部楊指揮官到各連賞動物奇觀,笑逐顏開的說:"你們養的各色各樣猴子_狗狗_山貓_彩鳥...好可愛喔?...".
"報告指揮官_猴子超愛漂亮,我拔牠鬍鬚,再怎麼痛都會乖乖的坐身邊伸下巴讓我拔,拔一根鬍鬚牠痛得晃一下頭_又伸頭等我拔..."
"好好玩喔?".
"鳥會唱歌叫我們起床...".
"..."大家頭一次發現指揮官是這麼可愛親切的長官,七嘴八舌的與之聊起來.
楊將軍笑著說:"我們不像軍隊_像動物園,要頒一個愛動物的獎給你們...".
"好_"眾口鑠金:"我們最尊敬的長官_我們愛你...".
"戰爭的時候_就叫狗狗_猴子_鳥兒替你們打戰_替你們去死喔?"
大家一聽愣住_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啊,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我不管你們要殺要煮,或者要放生_送人...三天內不要讓我再看到這些動物...".
"你不來就看不到啊?"一位超愛寵物的阿營脫口說.
"什麼?"
"他是說_三天後你不會看到啦..."阿乾趕緊替阿營緩頰.
部隊移防台南縣大林(後改雲林縣)半山訓練,阿生頭幾天都很習慣性的藏一些廚餘剩飯剩菜等阿菊,幾次後,明白了,這已經離東岸很遠的地方_大林.離開時沒說移防,只說部隊演習,怎麼演到大林來.阿生想阿菊,這個可憐的窮苦女孩子,吃什麼?新駐防的部隊弟兄會照顧她嗎?這是阿生牽腸掛肚放不開心的.
阿生把華西街的餐廳頂過來,生意很好,對面是揚名全省的"寶斗里"風化區,很多尋花問柳客川流不息,很多山地姑娘被賣到這裡當妓女,有的被騙來幫忙而淪落賣淫.
很多老鴇都在阿生餐廳叫菜,一月結一次帳.阿生一次去一家"綠燈戶"結帳時,老鴇低聲附耳說:"剛到的,還沒開包,漂亮喔,...".
阿生搖搖頭要走的時候,看到一個保鏢打小姑娘,小姑娘躲躲閃閃的跑,又被一把抓住頭髮:"妳不接客_就打死妳...".
一看，這不是阿菊嗎？阿生衝過去打保鏢‧他擁護著阿菊,對老鴇說:"我帶走...妳要多少錢我給妳...".
阿菊掙扎不跟阿生走,哭哭啼啼要掙脫阿生.
"阿菊_是我啊_妳看看...找妳又不知道那裡找啊...".
"阿兵哥__你是給我米飯的阿兵哥?"阿菊不知道是高興過頭，還是堅韌到極限,一見救星似的阿生,一鬆就癱昏過去.阿生抱她回餐廳.
阿菊告訴阿生,有人到東岸招募工人,到台北做工,她不知道他們騙她們到這裡要做"探吃"(妓女)查某.
阿生結婚了,就是這位可憐的東岸村姑_阿菊.
一年後阿生娶"細姨"(小老婆).
我們很不高興阿生這樣待阿菊_他心愛的妻子.
阿生對我們幾個替阿菊"打抱不平"的兵仔友,揮著:"你們去問阿菊"的手,指著身旁的阿菊.
阿菊以"感謝"的微笑說:"那是我妹妹,店裡忙不過來,叫她上來幫忙,阿生給我很多,我與妹妹商量後,把他們兩個"送做堆"(洞房花燭夜)_我難得動,愛做事,沒事做會甘苦，叫妹妹陪阿生去觀光遊覽,有妹妹作陪去玩,我就安心,撈得輕鬆啦...謝謝各位大哥...".
"娶姊姊還送妹妹啊?"
聽得大家搖頭羨慕:"我們大家都在這裡學廚子_學成了再申請入伍當廚房兵...".
"人家阿生燒好香_上輩子做善事_我們啊恐怕娶個老婆還送老丈母娘...".
阿正最調皮_問阿菊:"妳介紹一個有妹妹做嫁妝的姑娘給我...".
阿菊很豪爽的說:"有一個,...".
"幾歲?"
"二十一歲...她只有一個妹妹,八歲啦,當嫁妝可以吧?"
大家笑翻天:"好ㄟ好ㄟ...".
阿正很認真的問:"沒有大一點歲數的...?.
"有十八歲_十七歲_十六歲...你要嗎?"
"十八歲的可以..."
"他們都是男孩子...".
哈！哈！哈...大家笑翻天.
阿正笑得蹲著抱肚皮喊痛...還手指阿菊:"妳...討餿水的姑娘...ㄟ給妳笑死...".
阿菊_已經福福泰泰的阿菊，文文哪笑_吵她的菜餚‧
===============
.
↑98/9/28日午夜:特去華西街看看54年前當兵時好友阿生與阿菊
阿生歇睏去了__順便暗拍幾張給看官看餿水姊妹情深共事一夫
半世紀相安有趣
他的大喬與二喬__兩姊妹忙著炒菜與招徠客人
觀光街__華西街餐館只做晚間生意
直到通宵
阿生真的是"齊人之福"__只負責生孩子，遊山玩水__不管事的
娶"廚餘"餿水妹做細姨__還是勉強答應的喔
是愛妻要求阿生接受她妹妹當嫁妝的__不是阿生"豬哥"ㄟ
是不得以 的‧
|
|
|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