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１《徘徊不去秋梧桐》

風中
我走向遺忘了的秋梧桐。

當我來，是個這樣的初冬。
空氣中，告訴我：愛可深，不可癡。
當你來，是個那樣的深冬。
梧桐枝枒默默，說：再看看我的臉。
那天看到你，一個狂靜的思慮。
那天我自己，一個流離的思緒。
冬。
這質感鮮明。
如同凝聚潛沉的夜。
沒有情緒，沒有所以。
只有你。

＝＝＝＝＝＝＝＝＝＝＝＝＝＝＝＝＝＝＝

那一夜，我夢見一條街，靜靜地，躺著。
幾棵樹，展著枝枒，成排著。
有幾輛腳車行著。
其中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孩，像是小時候的我。
一個月光下的男人，騎過街頭，朝那女孩的方向回望著。
而夢中的我自己，站在街角看著這一幕。
醒來後，久久抹不去那鮮明印象。

第一次來到上海履職，那是初冬的夜，就像今夜一樣。
忙完大半天的事，先回公寓，放下沉重的手提電腦，走出來透透氣。
從淮海路轉向烏魯木齊路。
兩側的法國梧桐，展著枝枒，成排。
幾輛腳車慢行而過。
霎時間，我像步入我的夢境裡。
下意識的朝四周瞧望幾下，清冷空氣中的街道上，只有月光下的梧桐樹影子。
而我幾乎在那剎那間，像是電擊似的心顫好一陣子。
強烈的一股甜蜜深邃帶著憂傷的感覺襲來。
我幾乎感覺到那夢裡月光下的那人的臉，在我眼前。
那是來到上海的第一夜。


日子。
衡山路來回幾百趟，春夏秋冬一年又。

上海這城市，實在耐我晃盪。
一些紐約都會魅力，一些巴黎風情，一些台北的氣息。
老的新的質感交錯並存，絲毫掩飾不住裡弄裡逝去卻依存的光陰氣息。
每個季節天候的變化，讓我肆無滂沱地飲入，愛戀情人似的重複造訪一個空間換取而來的時間。
那是離開紐約後，又重現的東西。然而，我不知那是何物。

往來的舊友不少，多是出差來的。
平時台北都難得一見，卻同學會似的，一攤攤的出現。
我則像是個最佳導遊，總有令人驚艷難忘的上海數日。
直到有一天，他來了。
我才恍然大悟，冥冥中那個夢，助我度過異鄉的孤寂。
雖然一切不能重來，那人終究是我生命中的唯一知己。
那一個冷冷的天，那一個暖暖的心。
我心足，日子微笑著。

有一回，幾杯咖啡間，聽完要命凱倫的戀情故事，又是安撫又是鼓舞著她。
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瞪著眼瞧著我問：妳在戀愛了麼？
我失笑，毫無思索的說：是呀！
她顯然對我的回答狐疑，卻又不得不相信。
而重要的是，打從那時起，我突然覺得，我會不久後遇到他。

【黃】

一個夢
一個追
我誦唸我的歲月
找尋前世的身體
一顆夢想的種子
有你金黃面孔如天使降落

＝＝＝＝＝＝＝＝＝＝＝＝＝＝＝＝＝＝＝
２《樓上曲》

西邊日正斜
風吹南　單衣寒
葉嫩黃綠看近
小橋宅　曾相識
問當時楊柳
終是客舍空還舊月照
＝＝＝＝＝＝＝＝＝＝＝＝＝＝＝＝＝＝＝

怪在他第一次見面後，寄了一小詩給我。
當晚，我這電腦初手，敲了老半天，才給一篇處女短新詩作成，寄出了。
第二次見面，我們牽了手，梧桐夜霧裡，走了不知多久。
隔日，他上了飛機。
日後，我開始耗著時間，指間敲詩敲書信，朝朝暮暮。
月後，我們開始每月十天的相處與相愛日子。
思念難耐。相見了，日子再度陽光開心滿滿。
時常，一些微不足道的默契與共享，甜蜜且深邃。
那時刻，兩人不覺地，儀式似的親吻對方，同聲說道：夫復何求？
嗯。
我得承認，生平還真是第一回與人有此朝夕相處的幸福經驗。
雖然，基本上還是兩地牽腸掛肚。
多虧電郵即時通及數位相機之助，我倆像是常時在同一屋簷下，相愛相守著。

日子。
江南紅樓上下幾百趟，春夏秋冬一年又。

有一回，燭光晚餐葡萄美酒夜光杯之間，他煞有介事似的，放著莫札特的魔笛。
久久不說一句話。我感覺出一股未言的憂傷。
平時，我總會體會出他的默然心事。這回，我絲毫無法趨近。
那夜，他說有事得忙好一陣子，讓我先歇去。
夜半醒來，我瞧見愛人他心碎似地暗暗啜泣。我沒支聲。
隔日，冷冷的冬晨，依舊公園裡慢跑去。依舊到那間最愛生煎小籠餛飩店。
他低著頭，沒瞧我，瞧著餛飩說：我今午飛機返美，再給你電話。
我心一沉，說不出一句話。
匆匆食完早點，他步我到住處街口，一棵梧桐樹下，將我擁緊，深深地深深一吻。
說：再見。
我忍不住淚珠串下，眼前的梧桐樹已糢糊，分不出枝枒所在。更看不見他離去的身影。
之後，聖誕夜前的那清晨，一通電話來，是他。
聲音說：我相信你會好好過的。對不起，我們不能再見面了。我再寫信給你。
結果，一直沒見信來。
於是，我搬離那梧桐道。

【紅】

一個不期的相遇。
一個不醒的癡戀。
總是同一個夢
總是同一種紅
紅蝴蝶的夢
天堂的玫瑰愛人身邊

＝＝＝＝＝＝＝＝＝＝＝＝＝＝＝＝＝＝＝
３《海上的我》

結果
太陽下了樓，我轉了身
上了船出航
沒有帶上你的地址
你的信已揉搓入我心坎裡
海風好冷，真的好冷好冷
一個註定的相遇
一個不期的巧合
開始一個相愛也結束了
開始一個分離也靠近了
藍    更深的藍海上
我掉落的白羽
一天一天地劃撥回程的痕跡
讓我們說好
在你下一滴眼淚落下前
我會出現你身邊
＝＝＝＝＝＝＝＝＝＝＝＝＝＝＝＝＝＝＝

那是冬末初春時候，許久沒開的電郵信箱中收到的一首他的詩。
我，可還是當初的我？
他，可還是起初的他？
或許，我永不會再掉下下一滴眼淚。
那麼，他就永遠不會再出現我身邊。

日子。
海上港口進出幾百趟，春夏秋冬一年又。

忘了。
戀人的心走了。
我找回自己這個皮囊。血肉身軀，還能呼吸，還會心跳。
網海上，你進你出，我去我來。
時間的邊境，生命經過，花開花落。
你活著，故事也活著。
故事活在無色的光廊裡。
我活在你我的故事裡。

【藍】

一個分離
一個靠近
我的海上
一聲呼喚一種渴望一番承諾
一次美意一個離異一般靠近
有關自己有關你我有關未知的交涉
是黃是紅是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