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隻

若問我平時的消遺，除了正常的閱讀外，最愛的就是數隻了．數什麼隻？當然不是把自己的手指加腳指數來數去，會這麼做，不是精神有問題，就是腦袋少一根筋．我自信自己尚正常，不太可能閒著去數自己的指頭．所以數隻何來 ? 這得細說從頭．

自幼屋小鄰人稀，親戚遠沒玩具，窮極無聊時，就找家中的 小 蟲作伴，蜘 蛛、 蟑螂及螞蟻是再普通不過的，但還稱不上玩伴，因為牠們為自己的溫飽忙得自顧不暇，所以頂多適用於觀察．蜘蛛 與蟑螂在室內就有得看，而 螞蟻活動範圍廣，路線曲折，還會排隊， 甚為有趣 ．我跟著螞蟻的路線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門外，門外則是另一番氣象．

屋外的蟲 兒 比屋裡要多上許多，品種多樣化，長得也各異其趣，讓我目不暇給，所以從小我便養成觀察小動物的喜好，每每 忘我陶然， 廢寢忘食 ．

但自從家裡養了狗後，觀察的目標從野生蟲 兒 轉到狗體，當然狗也是觀察的目標之一，但狗身上的跳蚤則更 顯 有趣．第一次見到跳蚤就是我家狗兒的功勞，沒有牠，我哪裡知道跳蚤長什麼樣．跳蚤一被人發現，便火速 逃 散， 更是 讓我 見獵心喜 ，不抓還好，一抓 無法自拔 ，喜悅莫名，於是便放棄各方 小 蟲而專事跳蚤了．

抓跳蚤之所以刺激，就在於跳蚤能鑽擅逃，要抓牠還得與牠鬥智才行，狗蚤喜歡窩藏在狗兒柔軟的腹部，是故每回我都不動聲色從狗肚下手 ． 跳蚤們一發現 自己曝了光 ， 總是 張惶失措，沒頭沒腦地亂竄，但有些跳蚤很遲鈍，都兵臨城下了，還傻呼呼不知道逃，對於這種傻跳蚤往往是手到擒來，完全不費功夫．

我家的狗兒雖然多隻，但都是舊的 走 新的才來，甚少同時存在，所以家裡養狗多少年，我就抓蚤多少年，愈抓愈順手，並習慣將躺平的戰利品，排列整齊一一數隻，每遇數目有所增長，便欣喜不已，若數目 不足 或 銳減 ，就會再接再厲，把欲逃跑的狗兒按住，繼續抓蚤，務必將逮獲的數量達到理想，才肯放狗兒離去．

抓狗蚤是我數隻樂的開始，有一年狗兒身上除了跳蚤外，還多了嚇人的牛蝨，不知狗兒是如何招惹牛的，牛身上的牛蝨居然大舉入侵 ，攻佔鄉里眾狗體，即使關在門內的室內犬也難以倖免，當然我家那四處遊玩的狗兒收獲最多，多到我頭皮發麻，不除不快． 牛蝨 和跳蚤不同，牠們是靠口器牢牢吸附在狗身上， 抓起來 不算 費事，衹是摘下牛蝨的同時，也連帶把口器上的狗皮屑給扯了下來．

牛蝨的體積大大小小，小的如芝麻，大的可比黃豆，也曾看過如南瓜子般巨大的．而吸飽血的牛蝨，圓鼓 鼓，不知從何揑起，那時沒想到用水淹，衹會用石頭砸．但砸扁的牛蝨無法分別排列，扁蝨們在石頭上密疊不分，看不清，更不用數了．不過牛蝨的流行並不長久，幾個月後，牛蝨莫名消失，我又重拾舊樂，繼續抓蚤，繼續數隻．

我的數隻樂隨著狗兒的續養一直維持著．然而有一年，家中最後一隻狗兒無故失踪，傷心之餘，決定此後不再養狗，亦無從數隻了．也因此，我的數隻又從屋外返回了屋內．拜老建築不甚密封之賜，家裡時時有意外之喜，螞蟻、果蠅、蚊子，總不忘適時造訪，且隨季節輪流更替．它們很自然成了我數隻的新竉，而抓這些小蟲樂趣更甚以往，牠們神出鬼没，行踪難測，而且都進化得十分刁鑽，也激起我更強的鬥志．除了仰賴萬能的雙手外，亦備妥各式輔助工具，以收立竿之效．

在此提段小插曲，不久前，本大樓蚊滿為患，每戶人家都飛蚊繚繞，那陣子的斬獲最多，抓蚊抓得不亦樂乎．而地下室的蚊子更是宣告爆滿，蚊子的密度可謂盛況空前，開口說話還有可能吃到蚊子．蚊子滿到樓梯間，也滿到跟著住戶進入電梯，無怪乎電梯內的牆壁，舉目可見被打扁的蚊子．蚊子多，連帶蜘蛛也多了起來，牠們在地下室四處結網，每一張網上都掛滿了自動送上門的肥蚊．由於食物源源不絶，地下室的蜘蛛個個肥大，營養甚佳，生產力大增，整座地下室停車場，宛如盤絲洞，生氣盎然！

話說回來，不是每隻戰利品，都能完好無缺，而我數隻的前提首重“品管”，每隻蟲體即使小命吹燈，仍必保持栩栩如生，若有缺肢斷腳者，寧願捨棄．所以本人抓蟲十分講究，決不將其拍爛，也不惡意抽翅拔腳，一定讓牠們好好的來，好好地去，帶著美好歸西．

如此經年累月下來，戰果頗豐，愈數愈得意，愈看愈有趣，從早期的跳蚤，到現在的蚊子、果蠅等，都受到完善的保護，我把牠們分別罐裝收藏著．而適逢產季者，則暫以開放式陳列，方便隨時數隻．然而有次因風大，不慎把百隻果蠅吹落於書櫃間，害我花了二天仔細翻找，一一拾起，唯數量縮水，有點心酸．

“數隻，數隻，不過五隻”．對我而言，數隻，數隻，愈數愈多隻．別人數手指，我數蟲子，我就愛數隻．

－稀客．　　（背景音樂－長空下的獨白．稀客自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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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文中的牛蝨，正確名稱是硬蜱亦為俗稱的壁蝨，除了吸附在宿主身上，還會攀牆爬動．有八隻腳，長相噁心，而且一旦吸住宿體，是抵死不離的．那時候很笨，衹一心想要用手摘除，殊不知被吸咬處仍具感染危機，要是早知道有“蚤不到”等驅蟲良藥，我就不必摘那噁心的牛蝨，還得把牠們砸扁，瞬間肚破血噴，噁上加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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