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是不斷變遷的歷肪史過程，人類的持性就是不斷超越自我生命、超越自我的邀情，產生於社會生存價值標準與現實生活矛盾的情感衝突的迸發，它使生命具有瑰麗的色彩，使歷史充滿偶然牲的變化，使人而不是物成為歷史的主體和動因。激情的迸發在歷史發展中形成了人類集體的大規模改造社會和自我的行動，這就是歷史發展中的社會運動。歷史運動是歷史發展中驚心動魄的急遽變化，使歷史充滿著澎湃的動態美。社會運動有反向和正向之別，正向的社會運動引導人類走向美好的未來，反向的社會運動造成歷史的滯後。但是只要人類還存在著嚮往真、善、美的激情，總會找到正確的運動方向而使歷史而使歷史發生跳躍性的發展變化。

一、追逐命運的族群

  當我們人類登上月球、巡航宇宙、征服大空的能力而感到驕傲自豪時，我們同時又為我們先民們創造的偉大的史前文化感到靈魂的震撼。我們不禁要提出那個永恆的代代相傳的問題：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我們在幹什麼？當我們人類能掌握原子核能、移山填海、造化無窮的科學技術水平充滿自信時，我們同時又為人類的自我毀滅能力而驚恐萬狀。我們不禁要提出那個代代相傳的問題：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我們在幹什麼？
  當我們為人類擁有的形態各異、豐富多采的文化和先進的影視技術傳播手段讚嘆不止的時候，我們同時又為眾說紛紜的學派、主義、概念，層出不窮的語言符號而苦惱不已。我們不禁要重復地提出那個代代相傳的問題，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我們在幹什麼？
  一種良好的價值觀，一旦被絕對意識形態化，它所造就的理想與現實的不可逾越的反差，形成了人的制造物對人性的泯殺，勢必引起人們對理想追逐的惶惑，造成苟且現狀的窘迫。我們不禁要再提出這今古老而又現實的問題：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我們在幹什麼？
  人類創造的觀念物，既可以使人睿智，也可以使人迂腐。概念所編織的邏輯力量往往使智力平平者走進廣鬼的迷宮，而喪失了本性。以亞里士多德的邏輯學作為經典的中世紀的教士們，可以極其認真地論證一個針尖上能站有多少個天使的命題。靠概念生存的人，可以用他的滿腹經綸創造出「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的滔滔宏論，而生活在真實中的人卻質朴地認定：草是牲口吃的，糧食是人吃的。虛假的知識永遠敵不過平凡的常識。一個嚴肅的思想探索過程，終點往往就是起點，它窮理盡性的結果總是讓我們重新回到一個恒古的問題上：人類活動的本質是什麼？為了從這個紛亂喧鬧的概念世界中重新找回自己，我們不得不先溯回到人類社會性活動的起點來廓源清流。
  在大千世界，億萬生靈的繁衍與滅決的漫長過程中，人類族群能生存下來，發展到今天，最重要的莫過於對火的掌握。在宇宙洪荒時代，電閃雷嗚，地動山搖，上蒼以燃燒的森林，熾熱的熔岩，給生靈們帶來了火的啟示。但是，鳥獸蟲豸都被這上蒼的啟示所驚恐，狼突豕竄，振翮遠颺。唯獨我們混沌時代的先民們，以萬類之首的探索的靈性，勇敢地拿起了火把，接受了大自然的恩賜。通過鑽木取火，燧石取火的技術手段，掌握了火的運用。這使人們有了在險惡的冰川吋代御寒、照明、獵獸及熟食的方法，有了求生的根本技能。使用火，是人類尋取群體發展的激情的迸發。它需要人類有無畏的勇氣，能夠膽敢拾起火種的勇士，才能給人類帶來新的生存希望，開闢出無窮的發展前景。它需要人類堅韌不拔的探索精神，只有不惜以身焚火的犧牲精神，才敢于把大自然的啟示變成為我所用的賜予。它需要人類高智力的創造，只有不斷地總結經驗教訓，提高預見能力，才能在千百次的試驗中掌握用火的技能。
  火的使用，是人類第一次群體性的社會運動。它使名為人類的族群獲得了與其他群居動物自然生存本能的行為模式有所不同的生存價值。這就是人類源於自然又超越自然的生命價值。火的使用，引起了人們飲食、居住生活方式的變化，引起了人們的狩獵、採集等生產方式的變化，而且使人們生活的群體有了真正的社會學的意義。火的使用，發展了人類生存的專門技能，需要進行勞動分工與合作，需要人和人之間更加復雜頻繁的溝通和交流，需要更高的協作能力和信息傳遞能力。從而，語言才能夠從簡單音節的本能感應中脫胎出社會性的變化，使智力第一次成為生命史上生存的關鍵。人類從此可以戰勝凶猛強悍的猛獸，度過了可怕的冰川期。在這場用火運動中，缺乏超越自我能力的群體逐漸消亡了，不能學會這些新生存技能的個體被淘汰了，而生存下來的人類就具備了運用掌握自然力的能力。這場先民們的用火運動，創造出了遠古文明的基石，創造出了一個人類永恆的命運，這就是對宿命的挑戰，對生命價值永恆的追求。正是在擺脫自然奴役的意義上，人類才有了自我，才有了不斷超越的未來。
  用火是人類第一次最偉大的運動。它是人類探索能力輝煌地實現。在萬物萬類、芸芸眾生聽天由命的恐懼中，唯有人類——這種具有追求激情的族群——才具有接受上蒼恩賜的資格。超越自然奴役的嚮往和由此燃燒起來的激情，使人類跨出了關鍵性的生存步伐。每當人類面對不斷出現的生存困窘時，嚮往和激情都能燃燒起奮進的智慧和勇汽，引導和鼓舞人們不畏艱難，衝出急流險灘，實現更美好、更合理的生活。用火運動是人類在爭取自由的生存意義上的重大突破，它的啟示在於嚮往是人類生存的本性，理想是人類通向未來的航標，激情是人類追求生活完美的永恆動力和勇氣之源。從不斷拓展生存自由空間的意義上看，人類的歷史就是不斷超越自我的生命發展史。人類爭取自由的意義就在於不斷在永恆中提取生存的合理性，不斷在現實中實現發展的合理性。這就說明了超越自我是人類歷史發展的本性。
  人類一旦獲得超越自然的生命價值，超越自然便和超越自我有了同一的意義。人類對自然的索取具有無窮的能力，對自我的改造也就具有了無窮的意義。人類的發展史說明，人類對物質世界的征服和人類生活本身的演化起著互動的作用。人類的創造活動是具有群體性社會性的活動。人類自我的生活有了合理的社會組合方式，具備良好的社會環境，人類開拓美好未來的發明創造才能有實現的可能。否則，不是被群體苟且的墮性淹沒了創造的靈性，就是被狂妄的慾念造成群體迷亂的偏執。自然界對於能超越它的族群，唯一的天譴就是造成他們自己社會生活的迷亂而使之崩潰。激情給予人們探索和超越的永恆動力，也隱含了人們迷亂的可能。可以說，人不自亡。天不亡人。人們只要不在自暴自棄的迷亂中喪失了本性。宇宙的靈性之花就不會凋榭。
  人類對於自己生活的安排與人類探求自然奧秘同樣複雜難解。而且，人類越是要擺脫自然界的束縛，人類的自我安排就越重要。當人類還只是在原始狀態時，人們固然生活得艱辛與酸楚，但就整個族群來講，生存是安全的。而在近代，工業革命的號角動員了人們前所未有的潛力，創造出比以往所有財富的總和還要多得多的財富，人們也更加嚴峻地面臨著毀滅的厄運。現代科學技術創造出來的足以毀滅人類幾百次的戰爭能力，使人類生存猶如處在時刻就要爆發的火山口上。人類僅僅在工業革命後二百多年來的窮凶極惡的開發中，造成的生態破壞和自然資源的涸竭，自然界就無法從數百萬年的自然諧調中得到補償。在人們讚美文明與富足的當今世界，人類的自我毀滅能力已到了能將人類族群完全滅絕的地步。誰也無法迴避這個事實——人類征服自然的能力和毀滅自我的能力同步增長。
  人類發展的每一進步，問題和機會同樣重大，創新能力與破壞能力同時具備。工業化創造出來的巨大財富，帶來了人們洋洋自得的傲慢。曾幾何時，它造成的生態環境的破壞，使人類以往根本不予擔憂的最基本的生存資源——陽光、水、土地、森林，慢慢從身邊流失了，現今已威脅到全人類的生存條件。探索人類社會合理的生存方式，無疑是人類永恆的主題之一。
  為實現人類類合理的生存意境，在發展美的同時需要抑制惡的濫觴。為此，歷代哲人提出了各種各樣的設想企圖確定出人們合理的社會行為。宗教家提出地獄的恐佈、天堂的美妙，引導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約束惡行，鼓勵善行。哲掌家提出了人性的善、惡，引導人們認識本我，約束邪惡和發揚美善。政治家一面提倡法律的尊嚴，一面提倡教化人心，引導人們在社會生活中保持公平合理的利益取向。歷代大智慧者們設想出一個又一個的理想國，給現實生活中的人們帶來遙遠未來的美好意境，啟迪人們不斷走向善境，人們在現世的喜怒哀樂，即是以往生存價值的體現，又表達著追求更美好未來的嚮往。從聖潔生活的真誠願望中孕育出來社會理想的生存意境，是人們超越現實煩惱的精神支柱，是奮進不懈的力量源泉。它們猶如不斷變化、永不消逝的海市蜃樓，永遠在遙遠的天際向人們呼喚。一個消失了，一個又出現了，永恆地號召人們前進不懈。對美善理想的永恆追逐，勾勒出人類不斷探索著的燃燒的命運。失去了探素的能力，人類就沒有了生存的價值。不僅是精神世界的價值追求，它從文明興衰史上看，人類曾出現過多種文明，西方學者湯恩比曾統計出人類擁有過的33種文明。這些人類曾擁有過的文明中，有的已經死亡，有的被發揚光大，有的正在現代化的潮流中尋找出路和再生機會。死亡的原因在於它們失去了超越困境的能力，生存的原因在於它們具有頑強的再生能力，能在不懈的探索中超越困境。中華文明現正在方生未死之間經受嚴竣的考驗，需要燃燒起來的勇氣和力量。
  理想與現實的反差是產生嚮往和追逐嚮往的動力。這種動力並不在於對現實圓熟的理性思考，而是情感的驅動，這就是追逐美善，創造命運的激情。激情是人類創造未來的動力與源泉。激情給予人們以超越自我的勇氣和力量。沒有激情，人們只能在現實的煩惱中無奈地嘆息，被種種利害關係的蛛網搞得一籌莫展，人們苟且偷生的原始本能及其好逸惡勞圖安懼險的習性就會吞沒人們不斷進取的精神，把人的活動降於低等生物的活劫，泯滅了人們探索的靈性。
  激情是全身心地投入的動力，是真誠地為探索真理而獻身的精神，是無所畏懼地自我燃燒去實現生命價值的力量。投入才能燃燒，燃燒才有創造，才有實現，無論是個人或是民族，只要它始終燃燒著追求真理，創造未來的激情，它就能走出坎坷，改變歷史，創造命運。
  激情是人們生存情感的強烈噴發，是人類發展的燃燒劑。沒有激情，就產生不了創造的強烈渴望，就沒有工作的興致和生存的意趣，人們的活動就擺脫不了模仿的匠汽；有了激情，人們才會產生超越自我的傑作。從現實理性角度思考的創作，僅僅反映了一種需要的動機，而有激情燃燒著的動機，才會產生連自己也嘆為觀止的作品。僅有需要而無激情的動機，是一種原始本能層次上的需要，產生不了燃燒的動力，因而也產生不了驚世駭俗的作品，只能是媚俗的平庸之作。理性本身往往帶有媚俗的現實性特征，總是把權衡利弊得失放在動機的首位，擺脫不了世俗社會通行原則的束縛，產生不了超越的衝動，時常表現出一種苟且的聰明。而激情是蔑視現實利益的，真正屬於人自我的情感風格。它使人類脫離了平庸的需要，擁有了超越的靈性，理性能說明實現目標的理由，而激情是實現目標的能量。激情能使人的每一個細胞都充分燃燒起來，產生超越自我的衝動和力量。理性只有插上感情的雙翼，才能翱降於人類歷史的穹蒼之上。
  民族，是人類與自然界抗爭與協調的漫長歲月中，在人類各群體之間不斷衝突和融合中，歷史形成的具有形態各異生存文化的價值載體。每個民族都以它們自強不息的生存風格創造出獨特的文明，都為人類豐富多采的文化增添了瑰麗。從歷史上看，民族的形成依靠了劍與犁的作用。武力的征服開拓了民族生存的疆域，文明的征服形成了民族共同的文化價值觀。無論是劍或犁的征服，都充滿了激情的力量。那充滿野性激情的羯鼓聲，那金戈鐵騎的鏗鏘聲，那遊牧者豪放的歌舞聲，那農耕者朗朗的歡笑聲，都從歷史幽遠的深處迴蕩而來。匯成了千姿百態的民族群體的生存風格。對於現代民族來講，激情是鑄就民族使命感的火焰，它在每個民族充分展示自己的生存風格的比較中，燃起了民族自尊、自強、自信的火炬，使民族充滿了創造未來的活力和生機。具有創造激情能力的民族不會長期地黯然失色，它必然要在某些歷史時刻，在民族之林中昭示出用自己的生存風格鑄成的未來。
  起源於歐美，並且席卷全球的現代化運動，是現代意義上的「火的革命」，是人類第二次群體飛躍的革命。它檢驗著每個民族的生存活力，是每個民族生存與復興的歷史關鍵。為了實現本民族的復興，每個民族都在新時代的歷史煉獄中重新塑造自己，為群體生存質量的提高進行了艱難的探索。有成功的歡悅，有失敗的苦惱，但無論成功與失敗，勝者與敗者都為人類整體的文明進步提供了有益的試驗數據。缺乏這些數據，歷史發展就沒有實現其合理性的準確座標。中華民族因其古老文明的優越，而在這場現代化運動中顯得笨拙而遲鈍。可以說代價最為慘痛，至今還未見成功的曙光。但是，中華民族群藏著巨大的再造文明的潛能，在五千年大大小小不勝枚舉的劫難中鍛造出了頑強的生命力，每一次大難過後都會有一番光耀世界的新的氣象。縱觀中國這一百多年來的挫折，在人類歷史上不過是白駒過隙的瞬間，比之亂象紛陳的春秋戰國、南北朝都要短暫得多。雖然現代化運動有著以往任何時代無法比擬的深刻性和複雜性，但歷史的變理是相通的，只要有自強不息的激情繼續燃燒，中華民族是能創造出自己乃至人類新的命運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