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的感覺持續蔓延著。

從那天開始，家豪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打電話給羽文。家豪笑著對羽文說，這陣子電話卡消耗得很凶，不是因為打電話回家給父母，而是經常和羽文電話熱線。可怪的是，每次一講都至少一兩個鐘頭的電話，家豪卻幾乎從不觸及兩人心底對彼此的感覺。家豪讀的是法政，對自己將來的規劃、對社會現象的觀察都有自己的想法，這一點羽文和他是很能交流的。家豪常對羽文說，她是他認識所有的女孩中，唯一能和他這麼深入對談的人，頗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

其實不談感情，羽文倒覺得鬆了一口氣。羽文是個拘謹保守的女孩，要她直接露骨的談情，還不如兩人現在這樣天南地北的談心來的自在。家豪和她之間這種不挑明了說的曖昧，反而讓羽文覺得沒有壓力。

除了打電話，家豪偶爾也會約羽文出去。到他宿舍頂樓看國慶煙火、上陽明山坐在山嵐中遠眺台北夜景...，但羽文不知道這些算不算約會？因為家豪連她的手都沒有碰過。

「拜託，你們這樣是在幹嘛？談柏拉圖式的戀愛喔？」羽文從國中時期就認識的手帕交小君聽了羽文描述她和家豪之間的交往情形，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可是總不能叫我挑明了問他吧？我畢竟是女孩子，萬一他真的沒那個意思，那我... 唉，連朋友都別做了！」羽文覺得自己有些委屈。「那你們就這樣耗著，真打算就只當一輩子的朋友？」急性子的小君簡直快受不了這兩個「愛在心裡口難開」的慢郎中。「依我看，」戀愛經驗還算豐富的小君直接做了判斷：「他一定喜歡妳，要不然電話卡不要錢啊？他沒事幹嘛三天兩頭打電話找妳聊天？」小君愈講愈興奮，好像真的已經說中了家豪的心事。「妳想想看，晚上那麼冷，他願意站在冷風中和妳一講好幾個小時的電話，如果不是喜歡妳，就是神經有問題！」小君一副兩性專家似的逕自下了結論。

羽文實在被攪糊塗了，小君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就在幾天前，家豪在晚上十一點打了電話來，兩人居然一路聊到清晨五點，直到羽文猛然驚覺天都快亮了，才催促一大早還有課的家豪趕緊回宿舍休息。還有一次，羽文從電話裡聽到有人對正在和她講電話的家豪打招呼：「嘿，家豪學長，又在跟女朋友情話綿綿啊？」家豪笑笑，沒有解釋也沒有否認。

其實，兩人的互動之間，家豪也不是完全沒有觸及過感情，只是總是晦澀不明，碰上過於衿持的羽文，兩人彷彿潮濕的火柴和木炭，那把火怎樣也點燃不起來。有一次，家豪說著等他老了退休，最大的夢想就是到青康藏高原放羊，話鋒陡的一轉，家豪問羽文：「我希望到時候能有妳在我身邊，妳願意和我一起去嗎？」羽文被家豪突如其來的這一問給愣住了，反應一向敏捷的她的確是很快的回了話，卻是完全弄錯方向：「呃... 青康藏高原應該是放犛牛吧？」

家豪和羽文，一個總是迂迴，一個善於閃避，似乎注定了這樣一段感情只能成為一首唱一半的情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