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

　　　絮叨——寫給高齡失智的母親

　　　　說了八百個八百遍…

　　　　故事

　　　　都已鏽成了斑駁的黃昏

　　　　「妳外公心裏那歡喜啊

　　　　好像天上跌落月來——」

　　　　那歡喜，是一片冰心的祈願

　　　　兩千九百多個日與夜的

　　　　翹首，最圓滿的一輪月

　　　　終於應聲滑落懷中

　　　　化為合掌掬捧的明珠

　　　　「整整三天三夜呢

　　　　供在祖先牌位前的那杯水

　　　　沒有一隻螞蟻或蚊子失足」

　　　　始終相信神諭

　　　　一杯水的蝴蝶效應

　　　　就是一世承諾的牽繫

　　　　是柴米油鹽的年復一年

　　　　與九千多個夜與日的輾轉

　　　　有夢，或者不曾入夢

　　　　「不說你們怎知道

　　　　那一整條綢布街呵

　　　　就數我穿得最漂亮」

　　　　一襲旗袍的花色時新

　　　　緊裹著半生歲月的豐腴

　　　　擦肩而過的幾縷粉香

　　　　幽微地，串連起頻頻跳電的記憶

　　　　嗯…她髮際那朵不老的茉莉

　　　　可還斜簪著古典的朝露未晞？

　　　　「給我作什麼壽？

　　　　那可會被閻王點燈做記號…

　　　　咦？妳是誰啊我在哪？」

　　　　推窗，推開

　　　　選擇與不可選擇的遺忘

　　　　她默默　拉起一床暖色的

　　　　月光，蓋在瘠瘦的身上

　　　　＊外祖父母結褵八載，始得長女。

　　　　＊父親辭世已廿六年。

　　　　　　　　　   　　　　                　——2014‧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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