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滿月之夜,朦朧的月光撒落在海濱上,沙灘彷彿散放著一層神秘的光芒。
幾座小小的涼亭靜靜地佇立在沙灘上。其中一座涼亭裡站了三個人,月光撒在他們的臉上,照出了三張帶點年輕、甚至稚氣的臉孔。
「時間快到了吧?可是,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個穿著紅衣、長相屬於秀氣型的男孩,不住地往周圍東張西望。
「發生了又怎樣?不過就是靈異事件,我看你別太期待了。」一個髮色不知道是染色還是天生就有些帶褐的男孩,語氣有些不屑地說道:「要知道,我表姐自小就有陰陽眼的,我雖然看不見,但也聽得多……」
「在這種鬧鬼的地方,別亂說話。」最後一個長得最高大、長相也相當成熟的男孩,盯著自己那態度囂張的朋友,輕描淡寫地說:「搞不好你惹怒了幽靈,下一個犧牲的就是你了。」
「你詛咒我?呸!」褐髮男孩叉著手,冷笑道:「我聽說恐懼感最容易招鬼,尤其像你這種怕死的傢伙,才要好好擔心一下自己才是。」
被褐髮男孩那麼譏諷,高大男孩也不反駁,就只是一臉無謂地聳聳肩。只不過這樣的態度,反而引起了褐髮男孩的不滿,冷眼瞪了他好幾秒。
「阿義,夠了啦。」紅衣男孩拍了拍褐髮男的肩膀,有些憂心地說:「不要忘記,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吵架的。有什麼事情,等拍完照再慢慢說吧。」
「哼,你就那麼喜歡當和事佬?」褐髮男孩阿義有些不滿地轉過頭去,假裝專注地調整自己數位相機的攝影功能。
紅衣男孩鬆了一口氣,也從背包裡取出了自己有攝像功能的手機。
今夜,三個男孩所身處的,是被稱為「鬼煙海灘」的旅遊景點。
鬼煙海灘有個「滿月夜十二時就會鬧鬼」的傳聞,加上最近似乎真的發生過一些淹死人的事故,所以自幾年前開始,旅客就已經不斷減少。而且最近有另一個更漂亮的海灘景點,在距離這裡五公里外的地方崛起了,讓這個海灘更加無人問津了。
那名叫阿義的褐髮男孩,因為與別人打賭能在這個海灘上拍到讓「某個女生」驚訝的靈異照片,才會特地來這個傳聞中鬧鬼的海灘探險。
阿義的死黨――紅衣男孩瑞秦,還有高大男孩健旭,聽說阿義要來海灘拍照,為了所謂的「義氣」,自然地就跟著阿義過來這裡。
雖然阿義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但不知怎麼的,三個人居然可以從小學混在一起到現在,連他們自己本身也覺得不可思議。
「好了,準備好了吧。」健旭道:「你們照網路上說的,集中精神,注意海面的方向……」
健旭沒把話說完,兩人的視線早就已經飄向了海面。
沉默,開始在亭子之中蔓延。包括阿義在內的三個人,都乖乖閉上了嘴巴,聚精會神地等待所謂的「傳聞」再現於他們的眼前……
等待的時間是難熬的,漫長的第一分鐘裡,海面依舊和往常一樣,幾乎完全沒有任何異常。但是,從第二分鐘開始,原本平靜的海面上就起了些微的變化!
淡淡的白煙逐漸地從海面上升起。很快地,原本陰暗的海面就亮了起來,閃爍不定的光芒,就像是有人在海上點燃了許多蠟燭一樣,有些不可思議的情景。
瑞秦最沉不住氣,轉頭緊張地朝阿義問道:「那就是……」
「噓!」阿義蹙起眉頭,緩緩拿起了相機。
卡!
快門按下之後,數位相機的螢幕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張清晰的照片影像。
照片裡,月色下的海景被幾十束發著淡淡光芒的白煙所籠罩。原本就帶點陰森感的景色,更是顯得異常詭異。
「咦?」阿義和瑞秦兩人看著照片,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疑。
照片中心,居然有一束與眾不同的的白煙。
這束白煙隱約有著模糊的人類四肢,還有在吶喊的扭曲臉孔,空洞的視線正好死死瞪著鏡頭的方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慘死準備來索命的怨魂!
「真的拍到鬼了!好清楚啊!」瑞秦吃驚地嚷道,又忍不住轉頭看了看海面。然而,不過是一瞬間,那些海面上的白煙就徹底消失了,海面恢復成徹底陰暗而寧靜的樣子。
「沒……沒有了?」瑞秦驚道:「剛才那些全部是幻覺嗎?」
「不,不可能是幻覺。」健旭緩緩放下他那專業攝影師才會使用的昂貴相機,「看,我就拍到了這樣的畫面。」他打開了照片軟體,一張海面上佈滿白煙的照片,就出現了在瑞秦的眼中。
瑞秦仔細看了看照片,蹙起眉頭,說:「不,阿義的照片更誇張,他真的拍到了鬼魂!阿義,你快拿你的照片給小旭看……」
瑞秦話說一半,轉頭順手去推阿義的肩膀,誰知馬上就發現身旁什麼人也沒有,剛剛拍到鬼照片的數位相機被隨意地放置在椅子上,阿義居然從亭子裡消失了。
「阿義!阿義!你在哪裡?」瑞秦緊張地大叫,很快就發覺海灘上多了一個人影,正緩緩走向了海洋的方向……
是阿義!
「是阿義!他要去哪裡?」瑞秦驚道。
「幹,搞什麼鬼!」健旭趕緊奔出亭子,往阿義的方向追去。瑞秦雖然是給嚇呆了幾秒,但還是很快的跟了上去。
阿義動作機械化地快步行走,也不理會在身邊拚命呼喊他回來的死黨。
他很快就越過了沙灘,雙腳踏進了海水中。
當阿義的下半身沒入海裡時,他忽然彎下身,手緩緩地伸進了水裡,似乎真的想把自己整個人浸入水中。
就在他的頭髮接觸到水面時,一雙手捉住他的後領,把他的身軀拉直。
「阿義,你發什麼神經?」
把他的頭從水裡扯上來的,自然是健旭。一向愛裝冷靜的他,現在難得對著阿義怒罵。
雖然頭部沒完全浸入水裡,但阿義的臉還是沾上了不少濺起的水珠,他一臉呆滯地盯著健旭,愣愣問道:「我……怎麼會在水裡?」
健旭也沒說什麼,就把阿義拖到了沙灘上,阿義人還迷迷糊糊的,一上了沙灘就看見一直在水邊等待的瑞秦。
瑞秦已經給嚇得臉色蒼白,驚慌地問:「阿義有沒有事情?」
見瑞秦這種害怕的樣子,倒讓阿義人清醒不少,他冷冷說道:「看你怕成這樣,要是給哪個瘋女人看見,一定會說你根本不像個男人。」
「沒事就好,我們還是走吧!」瑞秦根本沒時間為阿義那句譏諷生氣,他拉著健旭,驚慌地說:「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好……好,走就走。」健旭自然也有些害怕,他努力作出最冷靜的樣子,嘆道:「距離這裡約半小時路程,那裡有個比較少人的車站,不知道這個時間還有沒有車?我們去碰碰運氣吧。」
健旭說完,感覺到阿義還站在原地不動,便有些不耐煩地說:「怎麼,石化了?還要我拉你嗎?」平日給阿義冷嘲熱諷慣了,今日居然有機會救他一命,讓他欠了自己一個人情,健旭多少還是有些神氣的。
原本目無表情盯著自己右掌的阿義,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換上平常那張痞子臉,冷冷道:「嘖,沒什麼,走吧。」
「掌心上有什麼?剛才從水裡撿到的嗎?」瑞秦眼尖,問道。
他隱約看見阿義手上拿了像是小石子般的黑色小東西,但不確定是什麼。
「沒什麼。」阿義居然有些慌張起來,匆匆把右手藏進了口袋裡,然後怒道:「你不是說很怕,還不快走!」
見阿義居然還兇人,健旭搖搖頭,帶領著兩個死黨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半小時後,三個男孩順利搭上了車。
此刻公車上還有幾個客人,都閉著眼睛在安睡。
離開了海灘,瑞秦鬆了一大口氣,倒在靠窗的座位上呼呼大睡。健旭檢查自己所拍攝的照片,不只是剛才的靈異鬼煙照,當然還有一些他們白天時在海灘上嘻嘻哈哈的旅遊照。
坐在兩人後座的阿義,把那張拍到靈異鬼臉的照片研究了好幾分鐘後,趁兩個死黨不留意時,悄悄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小石子。
剛剛從海裡撿到的,鵝卵石。
鵝卵石是一種純天然的石材,聽說形成一顆都要幾萬年的時間,其中一個形成要素便是海浪,所以在海邊算是常見的東西。
阿義手上的鵝卵石呈橢圓型,外表是一片烏黑色。在陰暗的環境裡,雖然看不見石頭的外型,但當公車經過一條有路燈的街道時,街燈還是把鵝卵石的樣子照了出來。
靜靜躺在鵝卵石表面上的,是一張人臉──一張扭曲的,正在吶喊的人臉。
也不知道是否在海水的沖擊下,經漫長歲月的雕琢打磨後,偶然在鵝卵石上弄出了這樣一張臉,還是有些別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阿義更加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不受控制地衝向海邊,像是受到召喚般,把這石頭從海裡撿起來?
現在最安全的做法,是應該把這顆鵝卵石扔掉。可是阿義心裡卻想,「某個女生」說不定會喜歡這樣的東西,所以還是暫時把它留了下來。
反正阿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區區一顆來自鬧鬼海灘的人面石,可嚇不了他。只是他現在還不知道,這顆鵝卵石,將是讓他邁向死亡的契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