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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16 12:10:04瀏覽427|回應0|推薦3 | |
J在業界是小有名氣的攝影師,或者該說,是在攝影界無人不曉的知名人物。他獨創的聚焦呈像手法,常被許多攝影愛好者爭相模仿;在大學教授攝影藝術的課堂上,經常被作為範例解說和探討。
當攝影師不再只是單純地將眼前的畫面裝入四方形狀的照片中,而是更進一步地創造出屬於個人獨特且類似意識型態、空氣氛圍等成像作品,或許被稱作藝術家也不為過。而J在攝影界的地位,約莫就是這麼回事。 不過那是在認識玲子之後發生的事。 從大學美術系畢業後,玲子便在市中心的繪畫教室擔任幼兒班講師的工作,教授基礎的素描、水彩等課程,偶而也會代班敎授兒童插畫。由於幼兒班的繪畫教室大都只是為了培養小朋友的興趣所設置,並沒有升學考試的壓力,所以教學也挺輕鬆的,可以和天真的孩童度過兩小時盡情塗鴉的快樂時光。偶而碰上非常有繪圖天份的孩子,玲子便會興高采烈的和學生家長討論,希望可以進一步培養孩子這方面的能力;不過這類提議得到的答案往往都只是家長們得意開心的笑容,並不會有更深入的討論到該從哪些方面著手之類的話題。工作雖然清閒,久了也沒啥成就感,於是在友人的引薦下,成為業餘的雜誌模特兒。 對於身兼業餘模特兒這樣的角色,玲子一開始並沒有特別的想法。只是覺得利用閒暇時賺點外快、又可以常常拿到美麗的新品服裝,似乎也沒什麼不好。沒想到卻也在此因緣際會之下,在同行友人的派對中,遇見了甫在攝影界嶄露頭角、正準備大放異彩的人氣攝影師–J。 嚴格說起來,J的成名算是晚了。雖然入行時間不算短,從助理一路成長到可獨當一面的攝影師,在美國研習歸國後有了屬於自己的工作室,固定長期合作的雜誌社、出版社也不少──但也只是停留在這樣的階段──J始終沒有推出一件能令眾人驚艷的代表性作品。 名模的生日宴會果然不同凡響,來了許多像是參加新裝發表會的時尚界人士,各個面貌姣好且有型有款,不在此列的人兒也都是盛裝打扮、一副大器非凡的模樣。 玲子獨自坐在吧檯邊,看著大夥兒有說有笑的樣子,不禁想起好友–亞曼。同是美術系的亞曼在畢業後進入時尚雜誌社工作,自己之所以會進入模特兒這行,也是她介紹的──如果亞曼還在台灣,也許就不會顯得自己如此形單影隻了吧! 正當感嘆之際,耳邊突然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妳?」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從玲子右後方走了過來,傾身問道。 「這是名模辦的party,邀請的大多是同行的朋友,你在哪本雜誌裡見過我應該也不稀奇吧?」面對這司空見慣的開場白,玲子溫柔一笑、從容地擋了回去。 「哈──說的也是!」男子碰了一鼻子灰,卻似乎沒有放棄的打算。「既然是同行,以後應該會有許多合作的機會。我是J,搞攝影的。」 玲子點點頭,不打算繼續攀談的態度十分明顯。 「怎麼稱呼?」沒想到J卻鍥而不捨地追問。 玲子猶豫了會兒,心想──畢竟是朋友的派對,邀請的也都是和主人有生意往來的同業好友,不好讓場面弄得太難堪。於是她微微一笑、禮貌性地伸出手。 「玲子──」 看來這次的搭訕還不算太失敗──J咧嘴笑著伸出手。 除了攝影,J的能言善道也算是有名的。在攝影棚裡常能讓一些難搞的模特兒開懷地笑著,放開心胸任由鏡頭捕捉美麗的細節。這算是一種特殊的才能,事實上J也將這樣的才能淋漓盡致地發揮在日常生活中──例如搭訕。 「對了,妳是日本混血嗎?」J端詳著玲子異於一般人、白裡透紅的肌膚,好奇地問道。 玲子挑起眉,在腦中咀嚼著這令人熟悉的一句話。 § § § 大一那年,正當玲子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搬進學校為新生準備的宿舍時── 一走進寢室,便發現有個女孩已經先搬進來了,正坐在上床用的鐵梯上和前來幫忙的學長們談天說笑。那女孩一見玲子走了進來,便從梯子上一躍而至地跳到她的面前,開朗地問道:「妳是我的新室友嗎?」 玲子轉過頭看了看門上的寢室號碼,然後回過頭說道:「如果妳也住3002──」 「哈──那當然啦!」女孩甚感興味地大笑起來,「不然我搬進來做什麼?──妳這個人還真有趣!」 玲子不知所以地看著女孩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忽然發現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女生。 「我是雷亞曼。妳呢?」女孩大方地自我介紹道。 「……方珏玲。」玲子想了會兒後才遲疑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怎麼有人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想了才知道啊!」亞曼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方珏玲?方珏玲? 她在口中喃喃複誦著剛聽到的名字,眉頭皺了起來;玲子則在一旁奇怪地看著她的表情變化。 「這名字怎麼聽起來像個浴簾似的!」亞曼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煞是可愛地嘟著嘴。她抬起頭,看了玲子一眼後,福至心靈地問道:「對了,妳是日本混血嗎?」 突然被這麼莫名奇妙地一問,玲子露出困惑的表情望著面前興致勃勃的亞曼,不發一語地搖頭否認。 「因為妳的皮膚好白喔!還有眼睛也不算大……」亞曼端詳著玲子說道。 「這算是讚美嗎?」聽了亞曼的形容感到愕然的玲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 亞曼偏著頭想了想,然後靈機一動地說:「妳就叫玲子吧!」 「咦?」玲子一時間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被改了名字。 「又好記又符合妳的氣質──我還真是天才啊!」 亞曼自顧自地說完後,站在一旁前來幫忙的學長們竟還齊聲附和。 玲子緊蹙著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想──真慘!看來未來四年將會生活在被這個叫亞曼的嬌縱女孩操控的世界吧! 而事情的發展也真如玲子所料,這個被眾人捧在手掌心上、宛如公主一般亮麗的女孩席捲了她整整大學四年還不止──她們不但是室友、還是同班同學,不只志趣相投、還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一如「玲子」這個名字,伴隨她至今。 § § § 「在想什麼?」 玲子回過神,發現J正好奇地望著她。紅暈霎時飛上了她的面頰,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思念好友,以致在陌生人面前失態。 「沒什麼──」玲子尷尬地遮掩窘態,轉移話題地說道:「你剛說你是攝影師?」 「是呀──去年從美國回來後就接了些雜誌攝影的工作,認識了些模特兒,所以才會受邀來這個派對……」J滔滔不絕地說道,卻發現玲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自顧自地輕啜杯中的調酒──他決定換個話題。 「不過其實我真正感興趣的並不是人──」J突如其來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哦?」這句話似乎吸引了玲子的注意力,她緩緩地將目光轉移到J的臉上。 「我喜歡的是景物──」J頓了頓,確認玲子正專心聆聽後,又繼續說道:「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自然和建築融為一體的景色。」 「嗯,有點抽象……」玲子歪著頭、認真地思考了會兒,卻難以想像何謂J口中說的「自然和建築融為一體的景色」? 看到玲子眼中的迷惑,J又咧著嘴擺出他的招牌笑容,順勢說道:「這樣吧!有機會我帶妳去個地方走走。也許親眼見到,妳會比較能夠理解我說的?」 這是趁勝追擊的邀約嗎? 玲子不在意地笑了笑,敷衍地應允。 反正過了今晚,誰也不會記得誰──這正是party的特性──大多數人都只是把握當下狂歡,就算席間聊得再感性、依偎得再親暱,當黎明的光亮自東方天空冉冉升起,都將成為前夜紙醉金迷的南柯一夢。 沒想到派對後兩天,竟接到了J的來電。 「哈囉──」正準備出門到繪畫班的玲子一聽到手機鈴聲便反射性地接起,猛然聽到陌生的男聲還以為是打錯電話。 「是我,J──」 玲子緊皺著眉,試著喚起自己的記憶,卻可以感覺到電話另一端的人很明顯地正得意的笑著。 不會吧! 她心頭一驚,想起自己在醉意朦朧中卸下了防備,還將手機號碼留給這個叫做J的男人。本以為他只是逢場作戲地死纏著自己不放,沒想到竟然是認真的! 雖然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腦海中卻浮現極為真實的畫面──看來這回是錯估情勢了,玲子心想。 「上次說好要帶妳去個地方走走……」J用明朗的聲調說道,語氣中有著一諾千金的理直氣壯。 「沒想到你還記得。」玲子不冷不熱地回應著,一邊在腦中思慮該如何打發掉這個無聊男子。 「我當然記得啦!忘記自己答應過的話是種罪過;如果對方是個美女的話,那更是天大的罪過──」J嘻皮笑臉地說著,話裡還暗示玲子遵守承諾的重要性。「妳該不會忘了吧?」 「我很少忘記答應別人的話,除了……」 「除了什麼?」 玲子本想說「除了死纏爛打的痞子」,不過話到了嘴邊還是作罷。她改口說道:「除了玩笑話不算。」 「這可不是玩笑話!我是認真的!」J深怕玲子反悔似的誇張叫道。 「好吧!」玲子聳聳肩,不打算多說什麼。反正僅此一次,咬著牙也就過去了;更何況,J雖然有些流氣,但看起來並不像個壞人。 「明天有沒有空?」 玲子拿起手提包裡的行事曆確認──繪畫教室的課是後天下午,原本預定的拍照行程延期到下週,似乎是沒什麼大問題。便回答道: 「明天應該沒問題。」 「那我明天早上去接妳?」電話另一頭的J興奮的語氣聽來毫無心機。 「就我們兩個?」玲子猶豫著。 「就我們兩個。」J肯定地說。 我跟你有那麼熟嗎?──玲子默不吭聲,暗自心想。 「放心──我可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吃了妳的!」像是猜出玲子心中的疑慮,J大笑著說。「要不妳再找個朋友陪妳?如果這樣會比較安心──」 再找一個朋友陪我一起身陷險境啊?──玲子翻了翻白眼,心裡沒好氣地說。 「那倒不必。」玲子淡淡地回絕了J提議,順口問了句:「要去的地方很遠嗎?」 「還好,離市區大約四、五十公里……」J很快地回答,接著又補充說道:「大約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一個多小時……」玲子沉吟,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心裡想的卻是──難怪J這傢伙會討女孩子歡心──男人大多用長度單位來衡量距離,女人卻大多是用時間來衡量遠近。這一點他倒真的是很貼心。 「OK!明天幾點?」 「就早上六點吧!太早我怕妳爬不起來。」J輕鬆地說道。 「六點!」玲子驚叫了聲。雖然大學時代她曾是登山社的一員,經常參加一些跋山涉水的活動,但是自從大學畢業後,就很少那麼早起了,所以聽到「早上六點」還是不由得猶豫了一下。 「放心!早上醒來後把臉伸進冰箱冷凍庫冰敷個幾分鐘,就不會浮腫了。」J以為玲子擔心的是外表好看與否,於是好意提醒。 「誰跟你說我在擔心這個。」玲子沒好氣地回答道,卻還是在心底暗自將這個好用的方法記了下來。 「需要Morning call?」J繼續獻著殷勤,不斷丟出手中的好球,卻沒想到自己的對象是一面牆,無情地將球一顆顆反彈回去。 「我有鬧鐘。」 「幫妳準備豐盛的早餐?」 「我早餐只習慣喝杯黑咖啡。」 「傷胃啊……」 「無所謂啊!」 「那──?」 「那什麼?」 「還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J終於放棄地問道。 「明天早上六點,」玲子把心一橫──六點就六點吧──趕快把這個惱人的約定給解決掉就是了。「我家樓下見!」 交代了住處的地址,玲子掛上電話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似乎是莫名奇妙跟著對方的腳步起舞,而在當下竟是渾然未覺。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當時的玲子萬萬沒想到,這一捲入,竟是好多年都脫不了身的深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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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