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慕尼黑，便被他的美迷倒。這座中世紀誕生於巴伐利亞高原的古城，奇妙而複雜；有層巒疊翠、風光旖旎的田野，也有熙熙攘攘、嘈雜擁擠的市街；富麗奇巧的洛可可式建築與肅穆莊嚴的新哥德式教堂比肩而立。

　　漫步栗樹下，數點著美術館、柏氏管和美麗廣場、古堡雕像......正沉醉於歷史光華，忽然被BMW那豔麗奪目、洋溢超現代感的新穎建築迷炫；而居科技世界頂尖地位的西門子總公司，門前卻常見穿著傳統服飾、背著籐藍販賣草藥的鄉村婦女。

　　傳統與科技的對照，史慕尼黑顯現一派特異風格：精緻典雅，寧靜悠閒，賞心悅目中右流露出慵懶神秘，令人如置身幻夢，美的無可形容。

　　這美如夢幻的城市中，有看不盡的劇院和畫廊。暫充嚮導的友人說，十九世紀中葉，被稱為「瘋狂國王」的路得維奇二世，因迷戀作曲家華格納而大肆興建城堡、鼓勵藝術，他個人雖因揮霍過度而遭摘冕囚禁、抑鬱而終，卻使藝術萌芽滋長；如今慕尼黑不但是巴伐利亞的文化中心，許多美術館的收藏品，較之羅馬、巴黎、紐約毫無遜色。

　　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芬尼堡：巍峨宮殿中陳列無數純金嵌鑲家具，連以電窗簾都盤絲嵌金的藍白套色器皿，華立非凡；堡中還有瓷器工廠，燒至最精緻的藍白套色器皿，專供皇親貴族使用；其中最著名的「美的藝廊」，陳列許多美女畫像。怪的是這些衣飾亮麗、栩栩如生的畫中美女，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帶些淒迷神色。

　　友人指著一幅眉眸凝愁的紅髮美女像，說她是路得維奇一世的愛爾蘭籍情婦......似乎為我的疑惑做了解釋。

　　慕尼黑的藝術活動多不勝數。市民廣場常常聚集百家以上的畫展，古典與新朝雜陳，吸引無數醉心藝術的遊客，不懂畫、不愛畫的人也不虛此行。

　　廣場周遭不少街頭即興表演，拉小提琴、彈吉他、演默劇；變魔術的吞劍吞火，長髮的遊唱詩人把手稿寫在羊皮上......再路邊露天咖啡座輕啜午茶，穿梭在人潮中，間歇有群鴿飛聚，在畫意中點綴詩情。慕尼黑每一凝眸，都是驚艷。

　　「音樂是巴伐利亞的靈魂」慕尼黑人常這樣說。

　　在國立歌劇院、市民劇場和許多大大小小的私家劇院，演出的歌劇、芭蕾、室內樂、交響樂......每月都有新的節目推出，豐富了人們的夜生活。

　　到慕尼黑不可不喝啤酒。不論是中心或城外近郊，到處可見佔地遼闊的啤酒館，有的嘈雜喧鬧，有個氣氛寧靜。

　　我最愛貝魯沙路的法蘭西斯卡諾─圓拱型酒屋內，人潮洶湧，酒客站著比就座的多；親切熱鬧的氣氛，令人立刻融入其中。這家還有號稱「百年來始終如一」的傳統小菜：肝糕、白臘腸、肝丸湯......口味略重，搭配冰啤酒，卻是恰到好處的可口。

　　此起彼落的讚嘆聲，正融入舞台上的民俗音樂中。女侍們不時用野餐籃傳送糕點─醃臘腸、薰乳酪、烤嫩雞等；十字麵包、各種長的、圓的、花式不同的麵包畫在木架上；桌上總有三兩碟切得飛薄的豬頭肉和脆嫩的小胡蘿蔔片─這是巴伐利亞傳統吃法。

　　沁涼啤酒迅速轉化為熱情：人們卸下矜持的面具，有的舉杯對飲，有的抵掌而談，大多數的人擠上舞台，載歌載舞，帶動起熱絡氣氛，讓每個人都跟著手舞足蹈。

　　友人說慕尼黑是南德的啤酒中心。德國人善飲，慕尼黑人個個是啤酒桶─人們的友誼、藝術家的靈感，都是靠啤酒「釀」出來的。

　　「到慕尼黑一定要深呼吸。」友人說：「即使在交通最擁擠的地方，空氣還是輕如山風。」隨他的手勢將視線移到天空：蔚藍明淨、剔透如水，輕風飄送淡淡樹香。我用力深深吸氣，心中萌生美麗願景：希望有一天，在台北也能呼吸到同樣鮮甜的空氣。

　　站上市政廳陽台，更能領略慕尼黑的美：遠方是望不到盡頭的黑森林，伊莎河如碧綠絲帶環繞期間；腳下的瑪麗安廣場絢麗若織錦，許多漆刷得鮮麗奪目的房屋中，聳立幾座典雅莊嚴的圓頂尖塔教堂；每座建築前都有修剪整齊的綠樹綠地，每個窗口都垂懸些天竺葵、三色菫，隨風中幽幽終生琴音款擺起舞，揚灑出一派悠閒。

　　這分悠閒薰陶出幕尼黑人從容友善的氣質，走在接上，陌生人也會打招呼，互道祝福；無論進餐購物，總享受到誠懇微笑，「哈囉！好高興見到妳......再見了，有空請常來。」那份親切，讓人心頭暖暖的，感受到賓至如歸的快樂。

　　慕尼黑真美。他的迷人處不僅是風景和美酒，還有乾淨的天空、敦厚的民俗和濃濃的人情味。

摘自【2010/11/26聯合報 36繽紛】【美如夢幻慕尼黑 】

文/劉韻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