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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科學方法簡化古方 嘆港不發展傳統醫學 梁秉中 中西醫合璧路漫漫
2014/08/03 21:56:22瀏覽113|回應0|推薦2

梁秉中行醫與研究的經驗像中藥材,幽幽餘香,百味難解。
以他一個西醫去研究中醫中藥,本來就注定要經歷矛盾。有人說他火爆,記者聽出的,卻是嬉笑怒罵,令人會心大笑、苦笑。
他參與香港中醫中藥相關發展及研究20年,批判不留餘地,「如果香港對中醫院認識仍然是這樣表面、淺薄,那是無發展可言的」。
梁秉中在中學、大學時代就幾乎看畢主要的五四文學作品、俄國小說及法國小說,他曾任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學委員會主席。從看到與聽到的,感覺他說話比寫的東西銳利。吃人血饅頭治肺結核病的年代遠去,醫者心腸,文學家口吻,筆下留情,說話直率,他生動地描述了一次中醫與西醫隔着會議桌開火的片段。
他說,有個出名中醫,是治癌專家,屬每醫必好類別。那趟,中醫在會議桌前拍案而起,指着梁秉中大義駡斥:「你個臭西醫,中醫古方,加減有數,你可以去讀多些書再引用,但你有何資格改動啊?」老教授在世界外科研究縱橫四海,又豈會進退失據。
「啊,我想捐去枱底,結果冇捐到」。
「你覺得他講得對?」記者問。
「他一定講得對,因為他代表他的界別。我當然不會反駁,心裏有自知之明,活到一把年紀,何必呢?他也好可憐,活到一把年紀還是『咁戇居』!」

「陳馮富珍做錯不用糾正」

今年73歲了,說他火,不如說他辣。三言兩語,梁秉中像是不說話都頂得上千軍萬馬。盛年時候奔波世界各地行醫開會,仍能為愛女愛兒寫兒童文學故事,老骨醫活到一把年紀,甚麼都不管,幽默諷刺,還有話要講下去。
「我心想,為何不可以改古方?1,000年、500年至今天,世界有沒有變?1,000年、2,000年前,名醫神醫懂得的東西是不是比我們少?只要我們尊重(古方)就是了,我們不能抹煞有更好結果」。梁秉中是中文大學中醫中藥研究所所長,他研究中醫藥,用發展西藥的現代生物統計學方法驗證中藥效能,簡化千年古方,製成健康補充品,卻又沒有把中藥分子改變。
「問題是誰去改,因為你學得沒他長時間」。這叫專業政治。
「所以我收口」。梁秉中知道自己再沒有時間追得上中醫傳世典籍,於是用科學的方法,試驗中醫藥效能。本來就是骨科權威兼對顯微外科及中醫藥等都有研究的學院派,台灣醫生魏福全對他特別尊重,梁秉中接受訪問時表明不想賣藥,但談到研製一種有助調理心臟血管保養的中藥補充品,他禁不住譽為皇牌,表示四個心臟科團隊已經應用到病人身上,追蹤研究病人六個月,重要成果有待公佈。
「我們條條古方都改,只有一兩條抄。(記者:誰負責改古方?)主要是我自己,但有參考顧問意見。中醫不肯改,因為改不好,要負責的。我拍心口自己改,不知有幾多苦水」。還有魄力去改良傳統的人,心不老。事實他兩頰紅卜卜,早晚練氣功,還定時跟另外四個老朋友打網球。
1993年創立廣為人知的「關懷行動」,為國內貧困病人義診,他的腳到過哪裏,理想與胸懷就有多大。他有一位土耳其裔專研神經叢損傷的瑞士外科醫生朋友,小時患骨髓病變成拐腳後,在瑞士勵志從醫,會用法語寫詩悼念摯友。到他病逝時,梁秉中把瑞士仁醫詩作譯成中文,成為悼念裏的悼念,醫者心裏一顆醫者心:
睡神的手輕放您額前,您眼中的閃爍漸現昏黃,您的影子,常現天地,您的血液,常流於我心,以至黑夜常恬。
若果溫柔的文字是梁秉中的心,跟他的說話相比,爺爺級教授不知算不算是口不對心。「中大教學醫院裏,我肯定最老。年輕當紮師兄,有些根本未見過我,蔑嘴蔑舌。但多數見過我啦,不好意思當面糟質我,為此,我退不得,而且研究好值得做下去」。
梁秉中爸爸是跟中醫學懂處方的人,因為患肺病打針病癒,叫兒子去讀醫科。結果,不但兒子成為著名醫生,孫女也是醫生。兒女小時,梁秉中為他們寫《醫院驚魂》和《雪山奇遇》,女兒長大做實習醫生,就為了她寫《見習醫生的煩惱》。對着好端端的人,他可能會調侃一下,贈兩句之餘,其實有求必應。他對病人,俠骨柔情,會為山區病童暗暗垂淚,刻劃老嫗背着天生身體蜷曲的成年兒子兩度向他求醫無果,滲出醫者的為難無奈。
豐富行醫閱歷,最終他又走進豐富的中醫中藥世界。「由西醫轉去研究中醫十多年,是不是很有趣?」記者問。
「不只有趣,也令我肯定應該多做一些事情。」他說,自1993年開始,他是最早一批參與有關中醫院發展的醫生,目前算是「死剩種」。
「香港沒有誰比我全面(了解中醫藥),從陳馮富珍年代,轉了三代人」。他比譚黃智媛及高永文關注中醫中藥發展都要早。1997年前決定讓中醫註冊是政治任務,至於立法不准中醫使用西醫儀器診斷,他說是陳馮富珍美麗又醜陋的誤會,「陳馮富珍一世行運,做錯不用糾正,她當年囂張,自以為懂得,我想她今天也不知道中國中醫院等於現代醫院」。
今年初施政報告決定籌建香港第一間中醫院,他認為不是政治決定。將來中醫院角色,是不是應由西醫主導、中醫輔助,他心中有一條難計的數,「若以現代醫院培育,以現代科學理念建設,不會是中醫主導,但也不代表立刻是西醫主導,分擔過程是好講功夫及談判安排」。

從發展核心被貶為過來人

人越年長,知識越豐富,時間越寶貴,心也越急。他認為中醫院發展要盡快成立籌備委員會,可他又說自己不會進入籌備委員會,「我在政府裏已是過來人」。
「有沒有人找你做籌委會?」
「不知道。即是無啦,懂得多未必就要找你」。他心中有氣不是怨。
「找我做調查研究時,我建議幾間大學中醫課程合辦,全部碰了一面灰。他們不懂,不想做,情願大家也不懂。在整個醫療架構,中醫院是很小項目,微不足道」。當記者請他用過來人角色講一下中醫發展,他卻又像是聽得好礙耳。
「我其實絕對不是一個過來人,我是一個核心人物,但被過來化。香港現在做事的人多數都是不懂得的,也不應該做的,這已變成現實,不是趨勢」。懂得的人不做、不懂的人搶着做,這種想法,原來不只李嘉誠一人。
「你是說曾蔭權時代你被過來化?」一秒靜默。 「我不是憑空講白話,你叫得我做,我做好多功夫,我寫好多報告有一定水準,但一年、兩年、三年都沒有人去看,還不是實證?」他說在中醫中藥研究發展委員會,做了六、七年後,政府再增加一個中醫中藥委員會,省去發展兩字,原有小組成員絕少加入。這情況不是單純醫生空懷理想一廂情願,「是給了你責任,卻又不需要你履行,不想做事,因為責任太細,只須做到別人問起有個交代」。香港發展中藥港成為笑話的原因,「就與不發展有關。不要再提,香港這十年都是這個樣子」。

盼中醫院助學生留港實習

梁秉中從西醫擔起中醫中藥發展研究,按他所形容,是有一段荒謬的政治原因。「政治上我熟梁錦松,他讀大學時,我做了六、七年醫生,大家住得很近,因為『認祖關社』運動,他經常來我家開會。後來梁錦松批准浸會大學開辦首個中醫課程,李國章(中大前校長)叫我辦好此事,沒理由中大沒份兒」。當年梁錦松是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主席,後來當了財政司司長,「之前發展了貝沙灣,後來到新鴻基搞中藥港,新鴻基對中大有很大財務(支援)」。
行醫、教學與研究都紮實的梁秉中,認為了解國內中醫院歷史及實際運作很重要。他說,中國從民國至今都沒有分中西醫院。清代加拿大傳教士開始來華辦慈善醫院,成都四川華西醫院可能是第一間中國醫院。協和醫院是北京最高級數醫院,那時是純歐洲式管理。

他說香港醫生很多都假定國內中醫院與西醫院好大分別,事實上,國內中醫院其實就是醫院,適當地有深度地服務病人。國內中醫與西醫結合,源於毛澤東掌政開始。革命時候,延安落後,缺醫缺藥,沒可能搞正規現代西式醫院,當時土醫中醫貢獻很大,因為這些原因,也因為文化認同,「第一代革命家以毛澤東為首說過:中醫能做所有西醫能做的。也因如此,給中醫發展好大機遇」。
五十年代開始,中共中央行政規定西醫要學中醫,接近強迫性,號召及命令在大醫院工作的西醫脫產兩年去學中醫。至今,很多有名中西結合大師都己有80歲。
中國五十年代發展中醫藥,西醫有的,中醫也要有。並規定五間醫院要有一間中醫院,鄉村城巿都一樣,因此大量中醫院成立,同時期建立具規模的大學中醫課程。大陸中醫課程與西醫基本沒分別,頭兩至三年,西醫教育西醫治療多一些,中醫教育中醫治療多一些,第四年分流,中西醫課程比例的差別是六四、四六。一般輔助醫科如解剖、生理、病理、細菌學及診斷等都要修讀,但治療分家,類似專科,西醫治病、中醫治症。
但國內中醫訓練時間少於西醫兩年,而國內西醫訓練時間也較短,國外包括香港,西醫訓練時間較長,香港中醫依照國內的訓練,也就薄弱了。「但國內中醫享受較高社會地位,香港自從有中醫註冊,待遇很清楚,港大中大見習醫生畢業後工資等於中醫畢業生兩至三倍,最初五年中醫畢業待遇低於註冊護士,現在也與註冊護士差不多,但還是高不過」。梁秉中很不客氣形容那對學生近乎是個騙局。
他說國內所有中醫教學體系都超額收生,但現在香港中醫學生還要到廣州中醫藥大學實習,「慘到不得了,每班有100個去廣州實習,有四至五班,分分鐘300、400年輕學子在廣州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掛單,逼到不得了」。將來香港中醫院若能讓中醫學生實習,帶教帶學,可算德政。「若是有教學醫院任務的,讓中醫學生上堂,中醫院要有內外、婦兒、心臟、皮膚、腫瘤等科目,類似瑪麗及威院的教學醫院」。
他認為中醫院亦免不了處理輔助病症功能,「中風、大病急救後康復治療,早上來,晚上走,這省好多錢,這是我認為香港當前爭吵之中,滿足多方面需要的折衷方法,300病床,規模大一些也不搞了,這是在有限範圍內的考慮」。
在醫學上,中西互補,能通曉兩者,難能可貴。梁秉中過往曾建議兩大醫科生畢業可讀中醫,而三間大學中醫畢業生也應到兩間醫學院進修,發展具香港特色的中西結合醫學模式,在他看來,這是本來可以讓香港「威一威」的做法,但最終還是沒有實現。目前香港有系統研究中醫藥的西醫非常少,「有的西醫去拿中醫學位,香港起碼有10多20人,對個人執業應有所幫助。但我覺得了解傳統醫學的概念哲理,重要過一切,因為這哲理橫跨所有界別」。

調理身體靠自己勿亂服藥

梁秉中以西醫現代科學精神研究中醫藥最大領悟是,中醫藥精髓是舒緩、食療的哲學,沒有病時調理一樣重要。但治病哲理,病人也有責任,「不要靠人,靠自己不要病才上算,越老越覺有道理」。他一有感冒特徵,一定先吃中藥。
「中醫有些東西真的好,但(好像)不是全方位地好,而西醫是全方位學習」。
「你夠膽這樣寫呢,就已經是一個貢獻,我話你聽。好多報紙不敢這樣說。不是共產黨規限,中醫文化影響所有中國人,包括香港(有些人不一定相信),你不要說中醫壞話,你一說中醫壞話,有人會踢你的,你不講他好話已經是壞話」。
「有沒有中藥可以早些食定先?」記者問。
「你這個問題煽情兼不正確,因為是藥三分毒,千祈不要早食,有風不要駛盡艃,留待你日後病病哋才食」。是藥三分毒,不可亂用,「找中醫調理,試一兩藥方,好就繼續食。中醫是一種服務,試着信佢。叫你長期食的,這個人不是好人。調理身體要靠自己,邊個知道自己多過自己呢?就算你傾家蕩產看盡所有醫生、吃所有藥,都不會好」。嫦娥成仙故事,碧海青天夜夜心,就是從偷吃靈藥開始。
一個1966年畢業於港大的醫學學者,經歷西醫蓬勃發展時期,從藥物療效,到換腎換心換肝的奇妙,最終西醫天下無敵的樂觀看法受到極大衝擊,因為人的壽命延長,老年及慢性疾病增加,這20多年來,社會又再次向傳統中醫藥尋求互補功能。
醫道,有學術有文化還有更深的哲學,重點在於自強不息。「對病人來說,則要多些自主態度,不要被動,不要隨便迷信科學,迷信診斷,迷信藥物,迷信醫生,迷信中醫,迷信針灸。我這種想法,不幸已成習慣,對我影響頗大,朋友講笑說:(如果)老梁話你要食藥呢,你差不多要死的了」。
在一次電話訪問裏,他幽默對記者說:「天麻雞腳湯,你叫媽媽煲畀你飲定先,沒所謂的」。天麻幫助記憶,但可不可以預防如高錕一類腦退化症,暫時不能下科學判斷。至於雞腳湯,味道肯定不錯。

記者:冼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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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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