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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寫人生--靈
2010/05/22 18:22:30瀏覽199|回應0|推薦8

小路幽靜的只容下細微的腳步聲向前蜿蜒伸出,路的兩旁栽滿未經修剪的樹木,朝著天空紛紛探出頭來,靈的半截腿被它吞沒了去。無所謂的喜悅,亦無傷悲,濕濘的地面上在她一步一腳印下印出一個個茫然若失的荒涼心境。

時間在步履移動間一小段過去了,小徑的橫軸由狹隘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拓寬為四線幹道,從厚重雲層間穿透出來的月光忽明忽滅,時而熱心的為她指引迷津,時而放任她自生自滅,但不論前途是暗晦或是光明,冥冥之中卻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引領她的雙足走向既定的遠方。

眼花了嗎?靈揉揉舒鬆的眼,路徑的平行切口處有一處光彩奪目的神奇境地。那道光亮固執的據守著一小片天地,竟然沒有一絲光線逾越,彷彿有著看不見的透明玻璃鐘罩將它完整包覆,將大地一分為二,區隔為明亮與黑暗,而她理所當然的被困在黑暗裡。

光叢裡有著一群人影曳動著,綿綿的笑聲從另一個世界中破體而出,裝著滿滿笑意的品盒還來不及擠進她空空的心靈深處就被盡數截下了,她還是孤獨的她,生命中永遠乾乾扁扁的。

自動停了足,她環視著所在地,那是一所私立的專科學校,斗大的標示就立在門前,但她無論如何的睜大眼也看不清楚校名,隱約只有一個『明』字依悉可辨而已。另一波悠揚的串笑聲劃破天際,她抬眼上瞧,那光明處竟也是一所校園,立牌上的『大學』二字模模糊糊的印入眼簾。不久,她看見無數的七彩亮片從白淨的不起一絲波瀾的天空中剝落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將單調的白晰染成了繽紛世界。她在一片幽暗裡,另一群則置身於彩虹中,彼此永遠分處在兩極化的世界裡……。

鬧鐘準時的在七點一刻響起,精準無誤的日覆一日。楚靈懶洋洋的以手覆唇蓋住一個哈欠伸了半個懶腰,她的大腦還處在一片混沌昏沉之中,眼睛是睜開了,只不過其它部份全都默契十足的逗留在夢境裡。

一早起來就鬧頭疼是否可以請半天病假?她奢侈的想著,從衣櫃隨手取了一件薄衫往身上套,將腳塞進一條綿長褲裡,回頭望著剛起身的地方,寬敞的身形已被分踞兩側的先生與孩子壓擠成了狹礙的長條狀,剩下僅能容下一捲薄被的空間。

梳洗完畢,她自空空如也的冰箱中搜出三顆蛋,翻出四片火腿和一小包被手壓去半邊的吐司,同時在火爐與考箱中運作起來。早餐準備就續,楚靈回房叫醒先生和孩子,那是她世界的全部。

「該起床了,再不起床可要遲到了呦!」微微高昂的聲音中充滿了寵溺,絲毫不忍見責,他們是她今生的摯愛,真要呵責他們心痛的也是自己。

白色的半透明光線射進屋內時,一大一小正一面啃著早餐一面發出滿足的讚嘆聲,而她總是悄悄的靜坐在一邊,眷戀關愛的注視著他們。

「妳不吃早餐嗎?」延誤早餐已是她多年來的不良積習,他知道,但總忍不住要多此一問。

「我還不餓,我到公司再買來吃。」說話時的輕描淡寫與她瞳眼下映烙著的某些不知名的沉澱物有些不搭。

坐入專屬的小車後,先生如是問:「怎麼樣了?」

「甚麼怎麼樣?」她不解的抬眼看他。

「工作啊!還順利吧?」他一面轉動著方向盤,一面和她閒聊。

「還不是一樣。」積壓在心頭多時的悶氣從鼻腔中重重的推擠出來,眼眸冷冷的瞪著前方。

「其實依我看妳也用不著在意的,一切平常心看待不就沒事了嗎?」他說的輕鬆自在,她卻聽的心頭上火。甚麼叫做用不著在意?甚麼又是平常心看待?事情有那麼容易嗎?他到底明不明白啊!她都說了幾百次了,問題的癥結根本不是她,她如何看待事情本身也並不重要,他為甚麼總是不能領會她所說的話?

兩眼懈滯的凝視著前方,語氣一派的雲淡風輕,但胸口卻又像被一顆無形的千斤大石壓著,令她幾乎無法喘息。唇瓣微啟,想說些甚麼,想想似乎又覺得沒必要,車內的不勻氣流逐漸糾結成塊,然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打住。

她在九點二十五分走進滑動的升降梯裡,一分鐘內就被擁上了五樓,與一群雙手抱握著文案的同仁錯身而過。在跨入會計室時,一個黑影欄下了她。

「楚靈,妳現在才到我也不和妳計較,但妳下班前得把這個月的報表做出來給我。」既不沾親帶故也不拖泥帶水的聲音冰冰涼涼的從地底冒出,瞬間將室內的溫度一連拉下了八度,她感覺到冷。

「我知道,主任。」

早餐沒了,午餐也同樣沒著落,計算今天所有的時間也只夠她埋頭苦幹完成工作而已,想準時下班,更想陪伴在自己心肝寶貝的身旁,她唯一能做的是開始勤奮而努力的做事。

指針不停的往前奔馳,在一連串異常忙碌中她仍然分神的接了一通電話,那是一個暱稱楚的奇怪女人。

「我就猜到妳還在工作。妳又沒吃飯對不對?先去吃飯啦!要工作也得吃個飽飯再做,反正又不會有人幫妳偷做……。」一聲比一聲躁進,聽筒對面的她喊的使勁,那股火熱卻沒有延著線長感染到她,她暗淡的拋下一句:
「我不餓,等會兒餓了再吃。」

「別鬧了,妳哪一次會去吃?我這時候打來妳哪次不是坐在位子上做事?妳是不是非得將身體搞垮才肯罷休?」不滿的語氣中洋溢著深切的關心,她的不懂得愛惜身體令楚為之氣結,但又苦無能力改變她。

「我會啦!我一定會啦!」安撫的聲音中藏著甜甜的笑意。

「去吃啦!等妳吃飽飯我再打來。」

收線後她沒去吃飯,楚也沒打電話來,一如往常一樣。並非漠視彼此,實則關心太過,所以才更不願見它方凌虐自己。

重重的敲打著鍵盤上的英文字母,每按一下,鍵盤便發出悽厲的哀號聲,一聲慘過一聲,似乎在央請著靈高抬貴手。為了能準時下班,她是卯足了勁勉力而為,手指的律動火速的運作著,其間身旁偶有陰影遮沒,但來人不曾和她交談,這讓她感到些許慶幸。

成天聽著八卦,源於隔音設施不足,連不想聽的權利也沒,每每被八卦傳聞疲勞轟炸的幾近虛脫。個人隱私是她最不願涉入的私密禁地,任旁人說的火熱,她卻只覺得干卿底事?不與人同道,自然而然的招致排擠,到有所警覺時,她往往早已遍體鱗傷。雖然如此,她始終不願棄守自己的堅持。

有兩分鐘左右的時間那抹幽影像是落了地生了根般的一絲不動,來人不動聲色,楚靈也樂的裝聾做啞,不過這暴風雨前的平靜並未維持太久。

「妳現在才做到這裡?妳肯定下班能交件給我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沾惹到來人吐納的氣流,素白的天花板的一隅居然急速結凍,然後順著角線一路凝結僵化,楚靈頓時有如置身冰庫之感。喊水能結凍指的大概就是這種聲音吧!楚靈神情黯淡的想著,抬起頭迅速的掃了來人一眼,她的部門主管梁文蕙主任。

「我會盡力而為,主任放心吧!」

「還有,以後每天晚上7:00-9:30要留下來上電腦課,大家都一樣,誰也不能倖免。」

言下之意是強迫所有的同仁每天都得無薪加班了。

低垂著頭,將空洞的雙眼埋入衣襟的淡藍裡,楚靈努力的不讓人察覺到她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無奈。

「我知道了,主任。」

黑影如鬼魅般的飄遠了,然而烙在楚靈心坎上的鬽影卻怎麼也揮之不去,對方短短的一句話,卻將楚靈賴以支持的親子時刻掠奪了去,這份淒涼心境又有誰懂!闔上了眼瞼,積蓄在眼角邊的水氣順勢匯流成河,然後沿著臉頰雨落紛紛。

不!她不能哭!也不該哭!別人要她傷心落淚,她就更須要堅強挺過,就算要淚流,她也不允許在人前滴落。抹去了水漬,連做了兩次深呼吸後,她心底的酸意才逐漸淡去,尋回了先前的生氣,重新燃起面對未來的信念與能量。

「寶貝,真對不起!媽媽今天不能準時下班回去陪你。」

她的苦,孩子無法領會,只是一眛的在電話那頭耍賴哭鬧,深切的刺傷她那顆身為母親的心。這些年來,她對寶貝始終懷著很深的愧疚,儘管生下一個不完美的小孩不該全是她的錯,她卻每每總在半夢半醒間因為過度責備自己而淚濕枕巾。孩子畢竟是在她肚裡孕育的,她找不出可以為自己脫罪的藉口,藉著不斷的耗盡體力與失去健康的自虐方式不過是她用來懲罰自己失職的刑罰之一。

踏出公司時,大地早已在厚重的黑幕中沉沉睡去,深沉的夜色中無星無月,唯有夾道上的街燈還在忽明忽滅的閃爍著,與她稀稀落落的心情交替著譜出空靈而絕望的組曲,這情境依悉彷彿便是她夢裡情節一般。旁人的夢是為了填補現實的不足,而她的夢卻是為了一再印證現實。

細微見人生,回憶起一天中發生的點點滴滴,除了工作還是工作,而工作以外的時間短暫的可憐,她將那小片光陰留給摯愛的家人。此外,已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供挪用。從清晨睜開眼睛起,到夜晚閉目為止,她所有的生命都因為別人而引燃,她沒考量過自己,更沒有替自己做過甚麼。週而復始的過著單調而困乏的生活,她無以怨天尤人,畢竟,她自己正是決定這樣的人生的始作蛹者。既然是自己選定的人生,無論過的好還是不好,她都已經沒有餘地去後悔。

回到家中迎接她的仍是一室清冷,若非孩子的笑靨不時自腦海中掠過,化去她心頭的霜雪,冰涼的心才有機會一點一滴被溫熱起來。

「妳回來了。」

挹注著關懷的耳語自濃稠的幽暗中破體而出,掃去了隨處可遇的壓迫感,為斗室燃起一絲署光。抬眼望去,她的先生正充滿愛憐的朝她望來。

既無法預知未來,也勿寧論斷過去,唯有握在手心上的這一刻才格外真實。她乾乾扁扁的人生被先生眼裡的署光充的飽脹,睽違已久的信心也被點燃,就這一刻起,她終於有些相信未來會延續下去的無限可能是值得期盼的。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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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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