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兒子打打鬧鬧。此刻已經過了他該上床的時間，兒子還賴著不肯去睡，爬在我身上講著雷鳥神機隊的事。

我想起前天整理舊照片，看到三歲時候的兒子，訝異於自己的善忘，那一、二年的兒子是多麼天真和善可愛，但我卻幾乎忘記他那時的長相、逗趣行為和一起出遊的過程。

對兒子來說，日子沒有一天少過；只能說我這個爸不用心，沒將那段時間的印象烙進腦裡，所有畫面竟然就這樣快閃而過，直到我又看到照片。

兒子這時已經八歲，與三歲的模樣相距甚遠，個子拉長了，牙稀疏了，鼻子過敏更常犯，偶而愛假裝baby，卻已經裝不像了。我隨口問：「你什麼時候最可愛？」他當然不會回答三歲，我也不見得期待那個答案，但這小子大腦不知如何運算的，先是做了個閉眼睡覺的表情，然後說：「睡著了的時候。」

睡著的時候？我好像秘密被他逮著了似的震了一下。

想到有位好朋友，有一次生氣罵孩子，氣得臉都紅了，孩子嚇得閃到一旁佣人懷裡。朋友很難過，他不常罵孩子的。他看著一旁沈默的我說：「你罵孩子嗎？罵完又很難過。我陪他的時間已經夠少了…」

「那你可以在他睡著以後對他好一些啊！」我說。朋友看著我不知如何反應。睡著了，那孩子怎知我對他好？

我卻常常如此。只要有空在家，我會陪兒子睡覺，看著他逐漸沈睡，臉上表情由抽動而到放鬆。然後我常湊近去看他的小臉，聞幼兒皮膚的香味，有時候輕輕地親他小臉蛋。這些親暱的事，在他醒著時候，我從來不曾如此。

是有原因的。有很多年，我總在兒子睡著以後才回家，看兒子睡覺成為每天最重要的回家功課，我只能對著睡著了以後的兒子示好。雖然睡著了的孩子最可愛，但我始終期望有更多時間，和那個醒著的、又調皮又不受教又愛找藉口討價還價又總是把全家搞得一團糟的兒子相處。

至少目前我有時間陪著他入睡，從一個找麻煩的小人兒放鬆到沈沈睡去，不再只看著他睡著的樣子而已。對我而言，這樣的轉變代價很大，但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