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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8/28 02:43:41瀏覽2598|回應3|推薦18 | |
媒體報導,陳總統到兩廳院欣賞音樂會,上台參與安可曲演唱「望春風」。我也看到這場活動的主辦者,一方面得意洋洋地在媒體面前幫總統打分數「唱得音很準,我給他85分!」一方面又為自己要被兩廳院處罰而叫屈。
多麼政治的文化!多麼沒有分寸和格調的藝術家!我不禁感嘆。
但在我的心中,同時浮起另一個畫面,和另一位藝術家的身影。
2003年8月22日,雲門舞集紀念創團30年的演出。第二場的《薪傳》,現場來了一位貴賓,陳水扁總統。他沒有應邀上台跳舞,配合主辦單位的期待,只到後台慰問舞者。
在後台,恭送陳水扁總統離開之後,燈光一盞一盞熄滅,舞者快速換裝,準備離去休息,疲憊的面龐上閃爍著亢奮的眼神。我和另一位記者,守候送總統搭車的林懷民回到後台。
林老師,我們都跟著舞團這樣稱呼林懷民,快步走回後台,應記者要求,仔細描述和總統的互動。他零散地重述一些對話,聽起來都很家常。我想,陪總統看戲,再一起從包廂奔到後台、又穿越迷宮般的通道去乘車,相處時間也不算短了;顯然林老師完全沒有把握機會,來個「攔轎喊冤」。
倒是描述總統看戲的神情和態度,林老師說得傳神,什麼時換了坐姿、什麼時候身體向前傾、什麼時拍出全場唯一的掌聲,等等。「他是一位健康、正常的觀眾!」林老師嚴肅的下了結論,帶著一種我曾經見過幾次的表情:當他描述紐約、倫敦、哥本哈根、巴黎的觀眾如何被雲門感動的時候,就是這種表情,有一些欣慰,有一些得意,和一些「完全在意料之中」的自信。
那個晚上,對林懷民而言,重要的不是「觀眾之中有一個人是總統」,而是「有一位不常看戲的觀眾,今晚投入、欣賞了雲門的演出,他叫陳水扁」。
面對總統垂詢經營「雲門」三十年的心得,林懷民的答案是「幸福」。但是,面對記者,他有不同的答案。「你們去追一下文化中心的問題!全國的文化中心,才是民眾真正呼吸文化的地方,可是你看看,那是什麼樣的設備和管理!我不是要責備誰,但是那麼多年來,政府為什麼不想清楚,讓文化中心有更好的條件?」談起表演藝術的困境,他顯得焦急而無奈。
我的腦中閃過幾個畫面。「反修憲」大遊行,教育、文化界連手出擊,但面對教育界動員上萬人的壯盛陣容,文化界來了不到百人,夾雜在隊伍中相當自卑。還好站在第一排的三位領隊之中,穿著雨衣的林懷民,加上台北愛樂管弦樂團俞冰清推著中研院副院長張光直坐輪椅參加,算是讓文化界以「二比一」領先。為了淡水快速道路高架通過淡水河北岸,腰斬現有的山水美景,林懷民頭綁白布條,跑到省政府住都處抗議。在政府和民間為了文化創意產業一頭熱的時候,他發表「培基固本」的演講,喚起各界對於文化藝術本質的重視。
他並非喜好「砲打中央」,而是這個環境,讓他吃苦太多。在一場座談會中,談到藝術教育問題,他依舊慷慨陳詞;但走下講台,他開始燠惱自責:「年紀那麼大了,講話那麼衝,幹什麼嘛!」他很清楚,自己對政策不滿的快人快語,總會被媒體放大炒作之後,造成當局難堪;但這是他所不樂見的結果。他覺得,批評政府並不能改變現況,除非人民的力量覺醒,才能讓社會更好一點。
那晚,林懷民告訴總統,他的「幸福」感來自對人民的感動。雖然大環境不好,但人民追求更好、更美的熱情,始終灼熱。
雲門舞集三十年,台灣的環境,對藝術工作者而言,三十年進步多少?一位藝術家,必須花費加倍心血,才能讓自己和舞團在台灣生存,慶生不再是喜悅的分享。我似乎看到,林懷民在三十年之間,多了六十歲。
陳水扁在第二任總統的2005年,開口唱了「望春風」。但我依舊看不到台灣文化的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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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