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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最後一個故事】-《四人行,必有我師焉》第二十章
2022/11/29 10:00:00瀏覽71|回應0|推薦1
  ( 第二十章 )


  「子龍,到了哦──」

  輕柔的聲音,在雨中把我驚醒,有一霎那想維持現在的關係那種想法,但我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也不應該這樣。

  常常覺得就算像這樣被雨打、被風吹,只要身邊的人對了,那也沒關係。但這是自私的想法。

  那種單純自己一廂情願,而沒有顧慮到身邊那個人有什麼意願的想法相當要命──她難道喜歡你淋雨被風吹?而她難道喜歡淋雨或被風吹嗎?將這些心情考慮進去的話,就會發現自己很傻,而且是傻得很可愛又很可悲的那種傻。

  『是啊,到了。』

  有多久沒有到盈君家門口了,我正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可以……讓我下車了。」
  『……嗯。』

  我試著漸漸放開,剛才那一記強而有力地捉住我的那隻手。

  「剛剛差點滑倒,謝謝你……」
  『不客氣,畢竟我是彬彬紳士。』
  「呵呵,淑女好求嘛。」

  彬彬紳士,淑女好求。

  簡單的兩句話,又把我拉入了回憶的漩渦之中……

  大雨滂沱地下著,好像老天爺正在瘋狂地把自己的憤怒給宣洩出來一樣,整個六福村在一瞬間裡就陷入了一陣風雨交加的窘境,讓人有那麼一種這裡就快要被大水給吞沒了的感覺。

  和我們一同躲雨的人數不在話下,而盈君則自顧自地舔著那枝就要被吃光的霜淇淋,看起來吃得津津有味地。越是看,心頭就越酸。

  約莫你我都知道,遊樂園的東西出了名地貴,我居然還要把這奢侈品和這個大女人主義的女孩兒共享,真有股說不出的怨氣啊!

  「喂,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就怎麼辦啊!」
  『所以什麼啊!』

  從紀念品舖的店門口看出去,我發現這片天空黑得就像手臂撞傷後留下的瘀青一樣,硬是把下午三點多的天空,給渲染成了五六點時的模樣,黑壓壓地突然有種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但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火車我們不是買來回票嗎?火車呀──」
  『對喔,再這樣下下去,我們就不用出去啦!』
  「笨蛋,買一把雨傘不就好了嗎?」

  盈君突然攙著我的身體,然後轉身看向我們身後的紀念品舖。

  『妳是不是累了?』

  我牽起她搭在我肩上的小手,在濕濕冷冷的雨天裡有點過於溫暖。

  「沒有!我精神好得很!」她突然臉部漲紅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走進店裡。

  紀念品舖裡總是有很多LILI COCO的小東西,像是上面刻有星座的木雕鑰匙圈、藍色的海豚玻璃雕、裝有海沙號稱可以實現願望的迷你玻璃瓶、各種手工手環和項鍊及戒指。任何你想像得到的東西,這裡全都看得到。

  但是看來看去,就是沒有我們要的雨傘。

  『妳真的很可愛耶,幾歲了妳還相信這種可以實現願望的海沙瓶?』
  「林子龍!我喜歡什麼要你管啊!我就喜歡它不可以嗎?」
  『可以啊可以,其實我只是想笑妳真幼稚而已,拿去跟哲皓講應該不錯。』
  「你有種就去講啊!」
  『不拿點封口費來嗎?』
  「去找你的家伶拿啦!」
  『呿!……那麼兇幹嘛?老天爺喜歡尿尿喜歡放屁是我害的哦?』

  我自顧自地走到旁邊,顯然盈君陷入一股叫做無名火的火坑裡了,要是在這個時候去刺激她,難保她不會在海沙瓶上許下:林子龍挫屎挫到脫肛,脫肛、脫肛、脫肛!……之類的願望。

  然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莫名其妙地看上了一個鑰匙圈,上面刻有一個『龍』的字體;然後仔細看看,這個鑰匙圈的木頭中間鑲了一些海沙在裡頭。如果說這間店裡有什麼值得讓人讚嘆的,就非這個莫屬了。

  「這個六十塊。然後另外這個三十。」當我聽到櫃台的老闆娘開口之後,我的臉跟著心一起幹譙了起來。
  『媽的真貴……』

  心有不甘地從口袋裡拿出有些濕濕的一張國父,接著目送它戰死在老闆娘的手上。

  「很貴嗎?」
  『剛好一個排骨便當加一杯珍珠奶茶的價錢,不多不少。』
  「呵呵,你的表情看上去不是這麼回事啊。」
  『國父說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死了一個國父,將來還有千千萬萬個國父。』

  接著老闆娘看了看手上紅色的一百元新台幣,接著自顧自地會心一笑了起來。

  有點接近中年的老闆娘,身材好得沒話說,淡妝很完美地遮蓋住了歲月不饒人的皺紋,登時有一種比真實年齡還要年輕十歲的錯覺從她身上渙散出來。

  「要送給女朋友的嗎?」老闆娘看著海沙瓶問道。
  『呃……不是。』我歉歉地笑,然後收下被包裝紙袋裝好的排骨便當跟珍珠奶茶。
  「原來還不是啊?」
  『啊?』我看著望向我後方的老闆娘,啊了一聲。
  「那個女孩,看起來很猶豫唷!」

  大概是雨中的紀念品舖裡沒有人煙吧?老闆娘在店裡自顧自地抽起味道不算太重的涼菸。

  『嗯……看起來是挺猶豫的。』

  盈君那左看右看不知道該怎麼選擇的模樣,確實是種挺彆扭的猶豫感。

  「呵呵,你以後就懂了啦!」
  『……』老闆娘好像看穿了什麼一樣地優雅笑著。

  那時候老闆娘看穿的東西,就是現在降臨在我身上的結果了吧?

  背脊發冷的感覺遠比雨水還要更加清晰,即使穿著雨衣也難以掩蓋滿臉雨水的窘境。

  在滂沱大雨下,撐著傘站在盈君家門邊的身影,我發誓是自己再也忘不了的孤獨身影。

  「哲皓?……」盈君的聲音,在大雨中異常清楚。
  「你們……盈君為什麼會坐在你的機車上?」

  哲皓看著的地方,正是我牽起盈君的手。

  你知道嗎?誤會是一種就算你跳入黃河也洗不乾淨的髒東西。

  就算我認真地告訴哲皓:『那是盈君在下機車時差點滑倒,而你卻撞見我抓住她手的時刻』,我想哲皓也不會相信吧。

  「妳的外遇對象,就是子龍嗎?」
  「不是!」盈君矢口否認。
  「那妳告訴我,為什麼妳牽著子龍的手!」

  牽著……我的手?

  透過雨水的洗禮,就算那是朦朧不清的畫面,我仍可以清楚看見盈君的五根手指,就貼貼實實地黏在我的手上。

  輕輕的牽著,我甚至沒有自覺。

  「我……」盈君支支吾吾地,我才驚覺盈君早已失去了大女人的姿態。
  「你就是我們的第三者嗎?」

  我不是超人,但為什麼在雨聲滂沱的大雨中,哲皓的聲音會這麼清楚,清楚得就連我想打模糊帳都做不到。

  『不,你誤會!……』

  一個人的人生就算沒有太多起伏,也會有巔峰和失落、甚至是被落井下石的經驗,這些是每個人或多或少會有的,但那又怎樣?人生又不會因為這樣就停止不前了!所以,排除萬難向前邁步就是我的人生法則。

  但是,如果現在在你前方的困難,密麻得就像這場滂沱大雨的雨水一樣,不管手臂怎麼樣揮舞,雨水還是源源不絕地朝你進擊的話,那你還能保證自己可以排除萬難、向前邁步嗎?

  「哲皓,住手!你不了解,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賴哲皓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和你林子龍成為朋友!」

  因此,我帶著跌倒以及挨打的痛楚,披起象徵困難的雨水,一起在地上的泥濘之中打滾,嘴角上還有一點血的味道,但或許是雨水沖刷過的緣故,血跡並沒有想像裡的那麼明顯。

  『……』
  「對不起,都怪我……」

  看見鮮少穿著雨衣的盈君就蹲在我旁邊抽泣時,我的心頭竟然像被利刃劃了一刀一樣痛。

  『要怪的事情太多了,就全推給老天爺吧。』

  此時,話不到三秒,天空就響起了一記悶雷,就好像是老天爺一點也不想妥協的反應一樣。

  『妳要拿珍珠奶茶許什麼願望?』
  「什麼珍珠奶茶?」

  我還記得,那時的我們就站在紀念品舖門口,抬頭看著雨中時而明亮、時而灰暗的天空,看著看著就會想要拿起珍珠奶茶,然後許下把老天爺的小雞雞和屁眼塞住這個願望。

  『沒什麼,我是說妳想用海沙瓶許什麼願望?』
  「這個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所以是秘密。」
  『有什麼關係,反正一定不會實現的。』我順手推了她一下,試著把她推出去給雨噴。
  「喂!呸呸呸,烏鴉嘴!」她推了回來,我裝作差點踉蹌。
  『告訴妳,我許的願望,就是要成為一個很偉大的人。』
  「你夠了哦,不要再亂拿九把刀的台詞來講了。」
  『也是啦,我本來就很偉大又帥,根本不用許這個一點用也沒有的願望。』
  「你有聽過一句話嗎?」

  盈君突然兩眼睜得大大地,朝我投射出相當嚴肅的光芒。

  『什麼?』
  「樹沒有皮必死無疑,人沒臉皮天下無敵。」
  『什麼臉?臉在這裡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然後又伸手摸了摸盈君的臉蛋,發現她的臉很細緻、很柔軟好摸,好像稍微用一點力,臉皮就會破掉似的。要是哲皓知道這等姿色的女孩喜歡自己,肯定會爽死吧?

  但前提是他要知道。

  「你真的是很白痴耶!」盈君一巴掌就拍掉了我放在她臉上的手,真粗魯。
  『我是彬彬紳士,不是白痴。』
  「是白痴啦!」
  『就算是,也是有點白痴的彬彬紳士。』

  其實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東西,只是一味地配合盈君的對話,然後急中生智想出來一些爛對白來接話。

  「彬彬紳士……」她狐疑地看著我,「你是嗎?」
  『要不,妳在這裡等我。』

  接著,我便衝了出去。

  從紀念品舖的門外衝出去的我,披起由天而降的雨水,任由它們滲透般地入侵我的衣物,使它們貼實地依附在我身上。

  我想像自己是電影裡為了正義而在雨中奔波的男主角,排除萬難全只為了拯救女主角──這種芭樂連續劇爛得很徹底,同時也被台灣人給看到爛得很徹底。

  大概只跑了三十秒左右,我就全身溼透地走進小7裡,當下所有人都投以詭異的目光給我,一副覺得我是剛演完大白鯊第三集,迫不及待地要來小7買瓶啤酒想要好好犒賞自己的男主角一樣,都用著〝這人腦子進水嗎〞的眼光看我。

  幹嘛?人活著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只不過淋點雨就大驚小怪的,你們才腦袋有洞吧!

  『幹!』我暗幹了一聲,接著突然發現旁邊不遠處有個小孩好像隱約看見我在造口業,我才乖乖地閉上嘴巴。

  手中的伸縮傘一把就要450塊,這是黃金做的啊?

  「你好,這樣一共是450元。」
  『……』

  迫於無奈,我只好拿出皮包裡的五百塊,然後面有難色地看著工讀生將我手上的一整支棒球隊收走,接著他找我一張國父外加一顆黃金豆。

  眼尖的你大概發現,為什麼多一張國父?我想大概是他找錯錢了,真可憐。

  在小7店門口外撐起傘的我,想著要是把五十塊黃金豆放進土裡種,每天澆水外加唱歌給它聽,會不會長出會結一堆五十塊硬幣的搖錢樹出來?

  隱約還記得,聽過這個幻想的有阿光、那個誰、哲皓還有睿哲,而他們全都異口同聲地罵了我一句:「幹,白痴。」

  我知道又多了一個你想要了解的神秘人物,要講到那個誰就要講到我的大學時期,有機會的話再慢慢說給你們聽。

  「你真的是白痴耶!」盈君沒好氣地說道,但我看得出來她有些感動。
  『是有點白痴的紳士。』
  「有點紳士的白痴。」
  『那是什麼?哪有白痴很紳士的啊?』
  「你吧?」
  『所以應該叫我有點白痴的紳士啊!』

  走回紀念品舖時,周圍的人基本上已經散光了,但滂沱大雨卻還持續下個沒完,好像老天爺憋著幾十年的尿和屁都沒有放出來,卻在今天統統一口氣放出來,搞得現在又是暴雨又是狂風的。

  什麼?你說這樣很髒?難道你自己在尿尿時都不會順便放屁的嗎?

  「好好,有點白痴的紳士。」
  『我覺得妳還是簡潔一點叫我紳士好了。』
  「不要──」
  『喂,傘是我買的耶,好歹不要東白痴一句西白痴一句的啊!』
  「是你自己叫你自己白痴的耶!」
  『那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
  『被一個花癡叫做白痴,這叫我情何以堪?』
  「你真的很賤!」
  『所以我們和平共處不是很好嗎?』
  「好吧,那就叫你彬彬紳士。」
  『雖然聽起來滿奇怪的,不過我喜歡。』

  突然,大雨中她搶走我的傘,然後跑到我面前擋著路,好像她就是嚷著「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的惡霸一樣,扮著醜臉對我比出她那根修長的中指。

  『喂,這裡是台灣,要幹譙直接講就好。這種國際語言在台灣很弱。』
  「幹,有點白痴的紳士先生,請問你知道彬彬紳士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留下買路財嗎?』
  「啊?什麼買路財?」
  『沒什麼,淑女請說。』

  我憋笑,腦子裡盡是當盈君知道買路財的原由之後,氣到臉紅脖子粗的模樣。

  「那就是淑女好求呀!」
  『彬彬紳士,淑女好求──確實是好句。』

  然後我們約莫互看了三十秒左右,就像兩個腦殘在玩大眼瞪小眼,誰先笑出來誰就輸了一樣。

  「嘖!」
  『幹嘛?』
  「本傘不給白痴避雨!」

  然後她就真的把傘搶走了……原來這個傘是不給白痴笨蛋避雨的啊,今天真是上了寶貴的一課。

  ……媽的蛋咧,這傘老子買的,為什麼是妳在決定誰可以用的啊!

  『你妹的,這傘老子買的耶!』我硬是搶著進去躲雨。
  「走開啦,本淑女才不跟白痴一起撐傘!」
  『妳才花癡啦!』我硬擠,腦子裡都是滿到要溢出來的幹字。

  你知道嗎?當一個人的腦子被『幹』字充滿時,智商就會瞬間降到零。

  所以,因為處於零智商狀態的緣故,我當時並沒有聽出盈君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待續……


  我們都是世界上旅行的人偶,在每個可能的時刻失手。
  我們都是宇宙上打轉的星球,在每個可能的時刻分手。

  最後,我憶起了比出那根修長中指的大女孩兒。
  當時的她配上滂沱雨景,看起來是無與倫比的美。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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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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