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八十九年的時光，對她來說才如轉瞬間。

什麼是她人生的意義，她從沒想過；

但是她已經決定了，

決定離開這個居住了八十九年的世間。

當大媳婦又過來問她要不要吃些東西時，

她搖搖頭，說剛喝過一些牛奶，不想再吃東西；-

媳婦沒再問轉身走了去。

其實她已經二、三天沒進食了。

虛弱的身體， 早就無法下床。

可是屋子中其他的四個人  兒子 、媳婦、孫子和孫女，

沒有一個人發現真相，這樣也好，

她就能安安靜靜離開這個世間，不再有任何牽掛。

閉上了雙眼， 身體沒有任何的力氣；

但是那思想、念頭郤更加的清明，

過去種種的經歷，一幕幕的浮了上來。

小時家中困苦，在七歲那年，

父母將她賣許了呂家當童養媳；

小小年紀的她， 離開了父母身邊； 

住進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還不知憂愁的她，

想著父母告訴她的話 ，呂家生活環境好，

她可以過更好的生活，還可以讀書和識字，

那是她小小心靈中夢想的生活。 

呂家是一個大家庭，進門之後沒多久。 

就跟著婆婆忙進忙出，做些簡單的家事，

那有時間讀書識字。

和老家不同的只是，衣食無缺。

又有些同年齡的女伴一起生活。

這 － 讓她在懷念父母兄弟時有些慰藉。

畢竟年齡還小， 隨著時間老家在她的腦中逐漸淡忘。

時間過的很快， 十六歲那年她和夫婿圓房。

那個時代夫是天。

呂家在當地算的上是個大家族。

世代是大夫，還有不少的土地放租。

雖然丈夫， 每天坐個自用人力車外出應診；

她可是幾乎沒出過門。

三個小孩陸續出生；

這些小孩來的晚 ， 在三十多歲才生下第一個女兒。

將近四十才兩個兒子，

中年得子夫婦倆都很高興。

但在兒子才七、八歲時  夫婿郤突然中風而去。

家中頓失所靠，而家中所有的田產， 

因當時並未分家，被那親友佔用了。

敢怒不敢言的她又能如何，

直到大女兒，十八歲那年，到一家報舍工作。

一位記者路見不平，終於幫她爭回一些家產，

生活才逐漸好轉。

女兒結婚了， 兩個兒子也陸續成家。

而她的日子， 依舊是圍繞在房子四周打轉；

每天晨起， 打掃房子、  到菜園子種菜、養養雞鴨。

雖然和媳婦一起生活，但是媳婦對她總是淡淡的，

二兒子結婚後搬出去住了 ， 有時會接她去住，

但是她還是喜歡老家。

這個身體越來越老舊了，

時時向她抗議著 ， 各種老人病痛折磨著她。

孫兒、  孫女長大了， 各有各的事。

常常是她一個人面對著空盪盪的家。

好想再看看那個老家，它們正在改建中。

和她同輩的親友 ， 一個個離她而去。

而老家也消失在時間中 。

對她來說，  真的很累 ~~~

真想換掉這個老舊的身軀。

對於死亡  ， 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樣恐懼了。

也許這是上天的一種安排，

讓人的身體一天一天老化，

一天一天不堪使用，讓人不再眷戀這個身體。

一幕幕的過去，以電光石火般的在腦中重新上演著；

那麼的清晰 - - - -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