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高的山峰上，獨飲獨醉的身影也顯得渺小了……

望著彷彿懾人心神的夜空，已經帶點醉意的身影搖搖欲墜的後傾，不感疼痛，卻是落入不知何時出現的寬厚寬厚胸膛中，熟悉的氣息，掌握恰好的力道微施，因酒意而顯脆弱的人兒微抬首，帶點迷濛醉意的雙眼染有淡淡的憂愁，既沒出聲，也沒推開來人。

只是靜靜的摟著懷中難得放縱的人兒，來人亦無語，似是珍惜眼前難得的依偎。

不知何處傳來的孤梟低鳴迴盪於山谷間，彷彿提醒著夜半不眠的人們時辰已晚，黑夜中相互依偎的兩人，這才微微的開始有了反應。

不勝酒力的纖細身影，眼睫微顫，聲細如蚊的低喃著，「不想傷人……果然是太過天真了嗎？」

初次帶兵出征……為期不長的日子裡，卻有著數不盡的生命消逝，不分敵我……雖是凱旋而歸，但他卻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的欣喜，徒留滿腹的愁思……

「……你已經盡力。」帶點生硬的安慰聲方出，出聲者顯然也有著一絲訝異著自己竟會開口安慰人，他想……是懷中太過脆弱的人兒令他失常吧。

借酒澆愁，愁卻更愁，散之不去的滿腹愁悶，早在放自己靠上這胸膛之時，湧上了一絲暖意安定了浮動的心緒，現在更是聽到一句連想像都不曾奢望過的安慰之語，心中更是乍然湧現暖緩的熱流，安心的依靠著令他心安的胸膛，帶著醉意而不是非常清醒的意識開始隨著夜更深沉而緩緩沉重了起來……

看得出懷中人兒的情況，手一施力微轉，輕微的抱起懷中輕盈的人兒，看著他訝異而睜大的雙眸，難得的再度出聲安撫著，「無妨，你睡吧。」

「嗯……」確是難擋越使昏沉的倦意，他也不再言語的安心的偎著令他安心的胸膛沉沉入眠。

關係，似乎不為那失態的一夜而有太大的改變，只是，他們兩人也都心中明白，他們之間的確是有什麼不同了，人前仍是一如往昔，私下……少了些從前所有的明顯顧忌，似乎，都能適時的感受到對方的關懷……

兩個人，一個是對對方少了些冷漠，一個是對對方多了絲依賴……本以產生的情絮，隨著那一晚的牽線，無限蔓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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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墨丹青，原是專注的人兒，似乎神遊不知何方，猛一回神，卻是發現原已半成的畫作在自己的失神下毀於一筆，輕嘆，將手中已然只好作廢的紙張收拾，已無再繪的心情。

獨步出門，緩步林間，輕愁襲心，不覺佇足。

斂目，起意，抽劍。

舞劍，劍舞，心亦舞……舞動了劍，亦牽動了心緒。

心中湧上的，仍是一許哀愁，隨著詩詞，寄託心緒，緩出口中。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長相思-白居易】

劍舞停，心緒未定，持劍的人兒再度幽幽開口，「為何……定要逼我離開……」

今日，夢見從前，夢見那段他最珍惜的回憶……在事過境遷的多年後，那人硬逼他離去，而已孤身所久的此時……是什麼原因讓他此時再度憶起？是昨天再度聽聞傳聞的關係嗎?

習慣了孤獨，習慣了沉靜，習慣了清心……他已顯少步入人群中，除了必需要的生活所需，他皆以著閒日所繪之丹青下山換取，極少下山，是因為每每下山，必定會由山下無法拒聽的人們閒談中，得知一些他已不欲知道的武林傳聞，他覺得累了……

聽聞那人已然平安歸來，固然是安心，也是在意，卻也隨即想起那人硬逼他離開之時的無情言語……想去找尋的衝動，也因此打住。

情思意轉，仍是不變的深情，卻增添些所怨對，雖是了解，卻因了解而失望。

嘆，隨著清風襲來，再將對那人的情絮，緩緩唸道，無人之境，正是心緒解放之地。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上邪-佚名】

望著對影雙飛的歸鳥，他不由得輕嘆，「我心如其，你卻如此待我嗎？」

「這是你的認為嗎？」

突然的詢問聲，令本已欲回屋的人兒頓住了腳步，似乎怕是幻覺，不敢印證。

「你了解那樣才是對你好的做法。」

緩緩轉身，面對著近在咫尺的久違身影，這才答話，「是的，我是知道，那又如何，若再有此情形，我又必需離開是嗎？若是如此，尋我何意？」

未曾料想過他的反應會是如此，歷劫來的身影略顯驚醒，注視著一直被自已想法所掩去自我的人兒初現反抗之姿，內心雖是震撼也是感觸。

想起適才所得見的，眼前人兒的真性情，內心已有決定，「長相思恨，吾已歸來，始恨方終，上邪情深，吾亦情同……不再放手。」

對他的沉默本已絕望，豈知卻得他之表白，哪還怨？哪還恨呢？淚，落下，因為心中的喜悅。

擁著落淚的人兒入懷，他緩緩而低沉的聲音適時的問著，「跟吾回去，可好？」

仍是記憶中的令他安心的懷抱，已無拒絕之心，螓首輕點，為兩人崎嶇的情路，點下完美的句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