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樹         

這是一條寬約八米的馬路，乍看像一條長河，從日頭升起的東方，一路暢流到日落之西端。 行車通順時如流水匆匆，塞車時則像一條滿腹心機的大蟒蛇，緩緩扭動身軀，試圖吞噬車裡面每一顆焦躁不安的心。

身為交通要道， 馬路上的行車經常擁塞，人聲車聲喇叭聲剎車聲隨時鬧哄哄。 因為繁忙，人們的眼目心思不得不集中於地上的四面八方，專心應付多變化的馬路現場。因此，請勿見怪此地的人們總是無暇仰臉觀看變幻萬千的天空。

馬路兩邊蓋滿房舍，緊鄰的建築物裡面，於情於法應該都該要保留一塊空地。 然而過度渴望空間的人們，總是想盡辦法的消滅空間。他們或以違章或巧立名目的加蓋建築物，藉以規範那一塊空地以及空地上面的空間。 他們以水泥牆柱占有空間 ，好像這樣才可以讓空間具體化。缺少建築實體圈點起來的空間，好像氣流隨時飄動不穩定。

這條路上有一戶人家，他們還保留那塊空地。他們屋後花園土地上有幾棵壯碩樹木， 配合一些花花花草草。 久而久之 ，便吸引這些苦無去處的眾鳥以及蝴蝶來棲息。 樹木當中，有一棵年約三十左右的龍眼樹，高聳的龍眼樹木沉默矗立於牆角間， 枝葉往上空繁殖。 因為多年來未曾結過果子，早已讓人忘記他與龍眼有所關連。 有一日 ，正值周末 ，主人修剪花木之餘， 心想此樹木外型不佳 ，又不結果子，也許應該砍除。 正當開始砍去部分枝枝節節時， 愛護樹木的主人之妻望見， 進而阻止這砍伐動作。 妻表明要留住此樹，於是龍眼樹得以存活下來，日後照樣矗立於牆角，只是繁雜的枝節已經除去，整棵樹木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

光禿禿的龍眼樹依舊沒有引人注目的緊靠牆角安靜度日。 直到第二年春天，他出其不意的在茂盛綠葉中長出了一點一點淺淡褐色的小花， 花兒似飛鴿環繞於樹梢飛翔玩耍。 朵朵花點逐漸擴散均勻直到渲染整棵大樹，這時候的龍眼樹終於有了新的樣貌。 一輪花開花謝之後，龍眼樹上蹦出了青澀害羞的小龍眼，被冷落多年的龍眼樹， 這個時候好像一心一意要讓人見識到甚麼是豐收 ，意志似乎很堅定。

自此以後每年入冬之前 ，主人定期修剪枝葉，龍眼樹也按時候以結實纍纍甜如蜜的果粒回饋主人的照顧。

原來修剪是新生命成長的必要步驟。那麼生命裡的冗枝枯葉是甚麼？應該勇敢捨棄的又是哪一部份呢？ 我常常問自己。

 (本文發表於中華日報文學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