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人生2

1.

拒戴口罩。

也許自認英俊美麗：無法炫耀，寧死

也許來自深層的恐懼：戴罩者，皆劫匪

也許來自叛逆：我就是背骨，天生不服從

假日，他們總是挑著眉抗議

2

封鎖期間，人類躲進家的牢籠

鳥獸走出叢林，高速公路上散步

牠們試圖走進城市，撿拾剩餘價值

當瞳孔映照人們陽台上演的雜劇

牠們歪頭凝視，懷疑這是否是一場陷阱？

來來回回，飛馳而過的救護車

將牠們趕進公園，牠們議論紛紛

貓頭鷹最先探到了消息

原來人類被蝙蝠的唾液傷到

蝙蝠群起抗議說不是我們，不是，不是

牠們一起高歌，像是回到洪荒時代

3.

口罩堵住了水溝，ㄧ場暴雨洗劫城市

有誰理解海豚的眼淚？

有誰知道人類的護身符正在牠的胃裡

4.

病毒來了

人們都躲進自己的防空洞

口罩是盾牌，消毒藥水是戟

卻不知道敵人倒底在哪裡？

聰明的敵人不斷演化變形

在人們疲於全付武裝時悄悄攻入

無症狀偽裝，一次次完成它的世界旅行

我總是托腮望著窗外群聚的麻雀

封城中，牠比我具備更多特權

散步運動是允許的，遛狗是允許的

但見兒童遊戲區被繩索封條圍住

輪流被遛的狗已經筋疲力盡

一股悵然。此時只有松鼠可以溜滑梯

回到孤城，新聞響著焚化爐的狼哮聲

多少無法擁抱的親情，在隔離中落淚

最後一面已是奢侈，他的手心僅剩一甕骨灰

葬禮與婚禮，也都在視訊中模糊了

疫苗帶來唯一的曙光，人們且疑且打

終於在確診與死亡率緩降的曲線找到希望

只是一再變種的病毒，又會偽裝成甚麼呢？

再次驚醒，當無害的蝴蝶變成黑夜的蝙蝠

它說：「人類，我還會再回來的，你等著。」

二〇二一年五月二十五日作

二〇二一年十二月發表於創世紀詩刊第209期